第38节:和你在一起的最后十个月(2) “妈妈,让女儿为你洗一次脚吧!”宝宝乞求阿婧。我知道阿婧是不愿意让 女儿为她受一点苦的。女儿的手指在妈妈肿胀的脚面上一寸一寸的游离,温暖的 水将它们紧紧融合…… 阿婧住院期间,是二十多年来我们一家三口朝夕相处最久的日子,以前各自 忙碌,连真正坐下来聊天的机会都不多,现在终于可以团聚在一起,却是在医院。 宝宝每天给阿婧朗读文章,希望妈妈能更加坚强振作,我为她们做后勤服务, 削水果,打开水,病房的病友看到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十分羡慕。可是这种快乐 却是建立在沉重而悲痛的基础之上的,每个人都强作欢颜,希望大家看到自己的 笑容而开心,心里都很清楚这段快乐时光是有限的。 阿婧出院了,她执意要自己走出医院坐车,不要我背她。她说这段日子,我 几乎是彻夜不眠陪着她,不能再连累我这个年近半百、身体憔悴的老头子。 出院后,阿婧每个月依然要回医院化疗。化疗是个艰辛的过程,无法正常进 食。整整一天,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抽搐、呕吐,一吃东西就反胃,不吃又怕营 养流失太快,只好喂一些清淡的汤水或酸奶来维持体力。看着妻子不断的呻吟, 我心痛万分。我将水果炸成汁喂给她喝,每喝几口,就呕吐一次。我取出纸巾为 她擦拭嘴角,可是阿婧却果断的夺下我手中的纸巾,她怕我触及到一点污秽物。 “不要再喂了,喝进去的全都吐出来了。”“一定要喝,哪怕只吸收百分之一都 要坚持……”我恳求阿婧,我看到她湿润的双眼,她不止一次地说之所以支撑到 现在都是因为舍不得我们。 我们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过了半年,阿婧渐渐的恢复了,医生也向我表示祝贺, 说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冥冥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曙光,并且开始期待奇迹 的出现。 宝宝放暑假了,阿婧说她想到北方工作过的地方去看看。 阿婧神采奕奕,单位的同事都说她身体恢复的很好,看着阿婧和朋友们谈天 说地,我打心眼里高兴。然而这种喜悦并没有延续很久,病魔再次席卷而来。 八月底,阿婧的病情突然恶化,一喝牛奶就吐,接连两三天都出现这种情况, 我立刻送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医院不敢收留,让我把 人带回去。 我不甘心医生的断言,执意将阿婧转入省院。九月份初,阿婧的肚子出现腹 水,情况严重,医生委婉的劝我们准备后事…… 本来乐观的阿婧,话越来越少,也许是病魔将她折磨的已经没有力气,也许 她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眷恋,她每天安静的坐在那里,目光呆滞,似乎又若有 所思。 九月中旬,医生建议我们把阿婧带回家,他明确的告诉我已经不可能有奇迹 出现了,住在医院只是浪费金钱,这对我们这样一个贫困家庭来说太奢侈,倒不 如让阿婧回家安心静养,在最后的日子和家人在一起。 阿婧最后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只交代了两件事,第一,希望去世后能和她的母 亲葬在一起,阴间母女相依为命,也不会孤独;第二,希望我有机会最好成个家, 人年龄大了更怕寂寞,有个伴相互照应她也走的放心。她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 是宝宝。 阿婧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月,几乎丧失了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能力。无法 坐起来,只能躺着;没有力气自己翻身,必须靠人抱;偶尔的思维混乱,咬字不 清;一吃就吐,无法进食,甚至大小便失禁。 十月十一日周一的早晨六点左右,阿婧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