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曙光 离开你, 已有数不清的日子, 而想你的心, 也疼了无数次, 破碎了的思念心情, 却怎么也收拾不起。 妮妮还是决定回她和安凯洛之前所住的别墅,一来是因为她的东西都还放在 别墅裏,二来是因为她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接纳了安凯洛,万一现在告诉他她想结 束和安凯洛的婚姻,一定会令父亲十分伤心,所以,她想等安凯洛出院後再做打 算。 可是,当她才回到别墅,就马上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安凯洛跌倒了,而 且还扭伤了脚。 她毫不犹豫地就又赶回医院,只见安凯洛的脚踝肿得跟面包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询问一旁的特别护士。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洛桑抢先回答。 特别护士也连忙向妮妮解释,并作请辞道:「安先生根本不让我靠近他,他 还把我赶出病房外,安夫人,我看我胜任不了这个工作,你还是另请一位护士来 照顾安先生好了。」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不要别人来照顾我。」洛桑坚决的说。 「你这叫可以照顾自己吗?」她没好气的瞄瞄他扭伤的脚踝,嘲讽地道。 「等我学会了怎么用脚走路,我就不会再跌倒了。」 他真是不服气,只是走路而已,为什么他做不到?想他当使者时,他的动作 是何等敏捷,甚至可以自由的飞翔,所以,他不相信自己会办不到。 「你说什么?」她疑惑的瞪著他。 「我说我刚学走路,出点小状况是理所当然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是说你的脚无法走路?」她误解他的意思,不等他再多说明,就把医生 请来了。 经过外科、骨科、神经科医生们的大会诊,并没有发现安凯洛的脚有任何问 题。 「但为什么他会突然学走路?」妮妮不明白的问。 「这也许是他脑部受到严重撞击的後遗症。」医生们斟酌了之後做了解释。 「可是他是脚出问题,跟脑部有何关联?」妮妮仍是下能了解。 「你不是说他的行为变得很奇怪?就连怎么吃东西也不会了吗?」医生详细 的解说:「有些脑部受创的病患,在清醒之後,有些记忆会丧失,我们称之选择 性的失忆,不过,这并不难治疗,只要多付出爱心和耐心,慢慢重新教导他,就 可以唤回他失忆的部分,如同一台不小心当机的电脑,只要把资料重新输入就可 以完好如初了。」 「选择性的失忆?」妮妮喃喃自语的重复著这个病症的名称。 「是的,安夫人,我们怀疑安先生就是患了这种症状,不过,我们会再请各 科医生做一次会诊再做定论。」 然而,再次会诊的结果证实了安凯洛是得了选择性的失亿症,尤其他居然连 自己是安凯洛都不肯承认,医生们就更肯定他的病因。 妮妮作梦也没料到,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婚之际,安凯洛竟得了失忆症,她虽 然尚未原谅他以前的行为,但是,她却对他怀有一份歉疚。 因为如果不是她太冲动,他也不会出车祸,更不会得了失忆症,在道义上, 她仍是他合法的妻子,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弃他不顾,所以,经过再三的思考后, 她要等他完全恢复记忆後才向他提出离婚的要求。 当医生宣布他可以出院後,洛桑终於松了一口气,一来是不必老吃那恶心的 医院食物,二来是可以摆脱那令他头痛的复健工作。 说是复健,倒不如说是学习来得恰当。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知道如何行动了,医生都说他进步神速,天晓得他是多努 力的去学著「做人」。 今天是他第一次坐车,他的好奇心可以说发挥到了极点。 一下子看著车窗外飞逝的景象,一下子又对车厢内豪华的装备感到兴致勃勃。 当车子在等红绿灯时,他被一个奇特的景象给紧紧吸引住,并大叫停车。 司机才把车子停下,他便迫不及待的拉著妮妮步下车。 「你要去哪裏?」妮妮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惊讶。 「妮妮,那些小孩子手上拿著的是什么?那不是天上的云朵吗?为什么可以 吃?而且居然有粉红色和蓝色的?还有,那个人为何可以制造出云来?他不是凡 人吗?」 妮妮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子,孩子们手 上拿的,嘴裏吃的就是棉花糖。 虽然对他近乎无厘头的话感到啼笑皆非,但这几天她对他千奇百怪的问题也 习以为常了。 「那不是天上的云朵,而是棉花糖。」她告诉他。 「棉花糖?!」洛桑好奇极了,「吃起来是什么感觉?好吃吗?」 「软绵绵的,入口即溶——」见他仍是一头雾水,妮妮知道就算自己说到口 乾他也不会明白,所以,她乾脆向小贩买了一支棉花糖让他吃吃看。 「这个真的可以吃吗?」洛桑瞪著手上粉红色的棉花糖,有些迟疑的问。 「当然可以。」为了证明她没骗他,妮妮乾脆先在上头咬了一口。 洛桑也跟著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嗯——好吃,太好吃了,甜甜的,不恶 心,而且带点清淡的香味。 一口接一口,他吃得十分起劲,而且,一支吃完後,竟然还意犹未尽的要求 道:「我想再吃一支。」 唉!没想到他竟会爱上这种叫棉花糖的玩意儿,就不知道冰淇淋吃起来是否 也这么好吃? 妮妮顺著他的要求买了第二支给他,没想到他又要了第三支、第四支,一直 到第五支吃完後,他才像孩子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以後我要天天吃棉花糖。」他露出一口洁白又整齐的牙齿笑著。 「糖吃多了会蛀牙!」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被他的笑容给深深吸引了,阳光 照在他那金色的头发上,形成一个光圈,她仿佛回到当年跟洛桑第一次见面时的 情景……噢!洛桑,一想到他,她奸不容易才平静的心湖又再度波涛汹涌。 不!他不是洛桑,他是安凯洛,她要忘了洛桑,忘了,忘了…… 「先生,夫人,请快上车吧!这裏是红线,不可以随意停车的。」司机的声 音拉回妮妮的思绪。 「凯洛,我们回家吧!」她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纠正她,「我不是安凯洛,我是洛桑。」 虽然这句话她已经听了近上百遍,早该习惯了,也知道这是失忆症所导致的 情况,但她发现,他每说一次,她的心就会被撼动一次,甚至她都快忍不住相信 他就是洛桑了…… 唉!她是不是也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怎么会相信一个罹患失忆症的人所 说的话?她真是秀逗了! 洛桑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对周遭新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凡间的繁华跟单调、死气沉沉的冥界相较之下,实在是有趣多了。 安凯洛的别墅十分豪华、美丽,他很难想像安凯洛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至少一定比他多采多姿,不像他每天只是在执行任务,做著重复又无 奈的工作。 「以後我们就分房睡,你睡这裏,我去睡客房。」妮妮带著他步入主卧室, 由於裏面充满了她和安凯洛的回忆,她不想再去回想,所以做了这样的决定。 「客房?!」客房顾名思义是给客人睡的,应该是他睡才对。 「对,客房。」妮妮说完便想步出房间,但马上被他挡住去路。 「你睡这裏好了,」这个房间很豪华、舒适,他应该让给她,「我去睡客房。」 「我不想睡这个房间。」 「为什么?」他不明白,难道他误会了?客房会比较舒适?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的。」她用力的推开他,他因为没注意而往旁边踉跄了 一大步,不小心绊到旁边的立灯,整个人朝地上跌坐了下来。 妮妮在慌乱之中伸手想拉住他,但是双脚一个失去平衡,竟跌入他的怀中。 她连忙抬起头,这么一来,他们的脸几乎碰在一块儿了,眼对眼、鼻尖对鼻 尖、唇瓣也贴著唇瓣……只要再靠近一点,他们就会亲吻到对方。 「你……你摔疼了吗?」她试著拉开两人的距离,努力压抑著脸上的红潮。 「不疼,你呢?」他屏住呼吸,因为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窜进他的鼻子裏, 引发他体内前所未有的感觉,酥酥麻麻的。 「我没事。」她应该迅速地站起来离开他的怀抱,但是,她却对这样的姿势 有种依恋,她想紧紧的靠在他的胸前,依偎在他强壮的手臂中,甚至想让他亲吻 她的唇…… 「妮妮。」他轻唤著她。 她的心跳加速,从他的眼睛中,她见到熟悉的光彩,难道他也想要吻她?她 突然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他的脸正逐渐靠近她,她应该躲开的,但是她没有,反倒是屏息等待著,直 到他的唇印上她的…… 她的双唇自动微启,欢迎他的到来,但是,他没有把舌头采入她唇内,仿佛 只是笨拙的以他的唇贴著她的唇。 选择性的失忆——她想起医生的话,难道他连怎么接吻都忘了吗? 似试探,似玩心大起,她主动伸出舌尖,先是挑逗地轻舔著他的双唇,然後 探入口中与他的舌交缠、厮磨。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但是,在她的挑逗下,他竟也有样学样, 大胆的回应她的吻。 出自本能的反应,洛桑的手在她的背部上开始游移,他的舌也开始好奇地探 索著她的。 老天!她这是在做什么?妮妮猛然清醒过来,迅速地将脸偏向一边,而洛桑 也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知所措。 「怎么了?妮妮?」他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该让这样的事发生的。」她为自己刚才差点失控而羞愤不已。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说完,她抛下一脸悲伤、心碎的洛桑毅然决然的离去。 为了怕自己又会做出惊人之举,妮妮决定和安凯洛保持距离,所以,她把照 顾他的工作交给佣人。 原以为他会闹情绪或是出什么状况,没想到一天下来,倒是安然无事。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管他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向佣人问及他用餐的情况。 令她啼笑皆非的是,得到的答覆竟是他要求要吃棉花糖和冰淇淋。 她真的完全不了解他了,自从他清醒过来後,他仿佛转了性,变成另一个人 似的,不爱吃甜食变得爱吃甜食,而且是嗜吃甜食。 据佣人向她报告,他竞吃了十支棉花糖和四大盒的冰淇淋。 幸亏他没有糖尿病,所以,她也懒得加以阻止,不过,照他这种没有节制的 吃法,他迟早会成为糖尿病一族的成员。 看来,自明天开始,她得加以限制他才行。 妮妮熄了灯准备就寝时,一位入侵者突然跌跌撞撞地闯进她的卧房。 她立刻坐起来,努力要看清来人是谁,一颗心也因入侵者而狂跳起来。 「谁?」妮妮屏息问。 「是我——啊!」来人被小茶几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凯洛!」妮妮惊叫一声,认出是洛桑的声音後,迅速下床走近他,并在他 身旁跪下来。「你——你闯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但得到的回答却只是低低的呻吟声。 「凯洛?」她把手伸向他,但一接触到他赤裸的肩膀,她又立刻把手缩回来。 黑暗中很难看清楚,但是——天呀!他该不会什么都没穿吧?如果真是如此, 那就不难想像他来这裏要做什么了! 洛桑又呻吟了几声,他那低低的,痛苦的声音令妮泥忘却一切,只知道她必 须帮助他。 很显然的,他一定是摔得不轻,甚至可能摔断或扭伤了骨头。 「凯洛,你伤到哪裏了?」由於洛桑没有回答,因此,妮妮只得伸手抓住他 赤裸的肩膀轻轻摇晃著,希望他的伤不在肩膀上。 「我不是——安凯洛,我是洛桑。」他咬著牙纠正她。 「很晚了,我没兴趣再跟你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妮妮的声音中已有 些不耐烦。 「我不是来玩游戏的,我只是——」他突然又呻吟了一声。「OH!好难受。」 他蜷曲著身子,微微发抖。 这时妮妮才惊觉到不对劲,她抓著他的肩,试图把他拉起来,但是,他虽然 因出车祸而瘦了许多,可和身材轻巧的妮妮比较起来,他还是比她重太多了。 妮妮决定先把灯打开来。让她松了口气的是,他并没有一丝不挂,至少他还 穿了件短短的黑色内裤。虽然内裤既短小又性感,但总比什么都没穿要好。 妮妮费了不少力气才终於边拉边拖地把他弄上床,但不幸的是,她也在他的 重量拉扯下跌在床上,而且还反被洛桑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洛桑!」她在心急之下,再次大喊,却没察觉自己叫的名字不是安凯洛, 而是洛桑。 洛桑无言地翻身,却翻错了边,他的手横在她的腰上,而且脸也埋在她的脖 子上,令她更加动弹不得。 老天!他究竟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偷暍了酒而想藉酒装疯吧? 洛桑突然动了一下,并且再次呻吟著翻过身,他的脸孔则因痛苦而扭曲著。 痛苦?如果他想藉酒装疯,怎么会有痛苦的表情?再说,他身上根本没酒味 啊! 是的,一点酒味也没有!妮妮弯身靠近他闻了一下,没错,只有沐浴乳的香 味而已。 那他究竟是哪裏不对劲了?妮妮皱眉细想,才发现他的脸色非常苍白。 可是,他只是跌了一跤,不可能摔得那么重,况且,他进来之前显然就已经 不舒服了。 他生病了吗?还是又有什么後遗症产生了? 妮妮跪著靠近他,俯身轻摇他的肩膀,「洛桑,你哪裏不舒服了?」对他的 关心让她没加以注意自己对他的称呼。 「我的肚子——」洛桑奋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好难受,好疼!」 肚子痛?该不会是盲肠炎,还是—— 「我去叫司机,我们赶快去医院。」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不,我不要去医院。」洛桑强忍著另一波袭来的痛苦,坚决反对。 「那……那我去打电话叫医生来。」她连忙抓起电话拨了医院的号码,不一 会儿,医生便已赶到了别墅。 经过医生的诊断,洛桑是得急性肠胃炎,想当然耳,罪魁祸首就是棉花糖和 冰淇淋。 打过针後,他疼痛的症状才逐渐减缓下来。 「谢谢你。」洛桑注视著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唉!当人还真是辛苦,不 过,当他见到她为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就算疼死他,也值得了。 「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热茶?」妮妮问。 「有点渴,我可不可以吃冰淇淋?」 她瞪著他,「还想吃冰淇淋?你知不知道你会得肠胃炎,就是吃太多甜食导 致的,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再吃那些甜食。」 虽然她很不喜欢自己这种恰北北的口气,但是,为了他的身体好,她不得不 这么做。 「那以後我都不能吃了?」天哪!怎么会这样?他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么美味 的食物,居然限制他不能吃?唉!苦啊! 「当然不是都不能吃,」见他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她也狠不下心了。「等 你的肠胃病好了就可以吃,不过,得有节制的吃才行。」 「谢谢你,妮妮。」他露出笑容。 妮妮为他脸上随著微笑而改变的表情深深著迷,笑容使得他的双眸更加深邃, 也更教人目眩神迷。 但她随即马上回过神来,暗暗自责自己竟然跟花痴一样紧盯著他看。 「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回房去吧!我要休息了。」她很怕再这么跟他独处下 去,自己会不会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不,我不要回去那个房间,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这裏的床比较不可伯。」 他心有余悸地说。 「什么意思?」她听得糊里糊涂。 「我房间的那张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上下动个不停,时缓时快。」 要不是努力地克制自己,妮妮真要忍俊不住的笑出来了。 她当然明白床为何会动了,只是没想到他连这个原因也会忘记,想必他也忘 了他们曾在那张床上翻云覆雨过吧? 「你别怕,那张床是电动的,只要你把开关关上就不会再动了。」 「电动床?!我睡的那张是电动床?那你这张呢?」 「不是每个房间都需要电动床。」 「电动床有什么作用呢?」他似乎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下可。 「嗯……就是……唔……那个……」她说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不想 这么快就勾起他的回忆。 「那个?!」 「就是睡在上面可以比较舒服一点啦!」她说得比较含蓄,免得他会想入非 非。 「既然可以比较舒服一点,那让你去睡。」他很有礼让的精神。 「不,不用了,我还是睡这裏就行了。」再说下去,她都没把握自己会不会 说溜了嘴,所以,她还是决定快快把他「请」回房间去。「我很累,要休息了, 你回房去吧!」 虽然洛桑也觉得很累,很想休息,但是,他真的不想离开她。 「为什么我们要分房睡?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不是该睡同房、同床的吗?」 虽然他以前是冥界的使者,但是对凡间的一些规则他也略知一、二喔! 「因为——因为这样对你我比较好。」她胡乱找藉口,「而且这是医生说的。」 「我不相信!」他迅速地反驳道:「刚才医生什么也没说,他甚至要你好好 的照顾我,如果我们分房,万一我又觉得不舒服了怎么办?」 「你可以像刚才那样到我房间来求援。」 「万一我痛得无法走动,或是我痛得晕了过去——」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她不耐烦,不觉无力的问。 「我要留下来。」他坚决的说。 「你——」老天!原来失忆症的人很难缠,她真的无计可施,最後也只好投 降了。「好吧!你若不嫌挤就留下来吧!不过,我要你穿上睡衣。」 「嗯!你说怎样做我就怎么做。」他笑得像个孩子般天真。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