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一家肮脏的新疆菜馆,这里的大盘鸡不错,但啤酒不好喝。我和亚飞已经进 入了酒后无聊的阶段,我把空酒杯子用筷子拨弄着玩,亚飞把一次性火机“啪嗒” 打着又“啪嗒”熄灭,“啪嗒”“啪嗒”机械地响着。我们两个人的目光都是呆 滞的,轻声交流着最近联系演出的情况,分析托的朋友到底哪些有可能给我们好 消息。 “小三不是说找他哥帮忙问问么?”“啪嗒!”火苗燃起来。 “没戏,他哥人都不在北京了。晃点咱们呢。”“啪嗒!”火苗熄了。 “隔壁乐队那个叫打火机的主唱有消息么?”“啪嗒!”火苗再次燃起。 “丫巴不得咱们永远没有出头机会!怎么会真帮忙呢?”“啪嗒!”火苗又 熄了。 一个个分析过来,又只好一个个推翻掉。这些做乐队的同行,当面都还是相 互尊重的!因为大家都穷嗖嗖的,彼此之间都明白做乐队不容易。背后却难免菲 薄,真肯帮我们的人几乎一个都没有。中国的艺术界人情淡薄自私自利的风气啊。 越说越失落,随着话题的一点点深入,亚飞一点点酒醉,我也有点晕了。 亚飞突然把火机往桌子上一拍,噌地站起来说:“靠他们成不了事!走!咱 们自己去天堂酒吧试一试!”他起立得过猛,桌子上所有的器皿哗地跳了一下。 北京的摇滚场子不超过五个,态度都很横。听说只有天堂酒吧愿意接纳没名 的乐队,而且也比较知名。去天堂的路上我才知道亚飞喝醉了!他晃晃悠悠的, 上公交车差点跌倒在台阶上。他昨晚太疲劳了,原本一般的酒量更是大打折扣。 这个人奇要面子,要不是仗着酒劲也不会就这么没人介绍地厚着脸皮贴过去。这 也是生把我们逼到这份儿上,我们实在太需要专业场子的演出了! 两个人迎着初冬里并不温暖的阳光醉醺醺地走进了天堂酒吧,亚飞进门就说 经理在哪,脸色红红的跟要账的痞子似的。 我很担心地抓着亚飞的后背,随时准备把他拉回来,好像拉着条随时向人扑 过去的恶犬。 服务生目露惧意忐忑不安地伸手指了指里边说:“坐在中厅的大沙发上的就 是高经理。” 沙发上的侧影穿着黑色的长袖T 恤衫,头上戴着奇形怪状的黑毛巾一样的帽 子,看起来就是个时尚的小帅哥。服务生满脸畏惧地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这个 并不高大的背影就转头面向亚飞和我。他的脸上是凶狠的横肉,毛孔粗大好像橘 子皮,整个一黑社会的北野武。 大个子亚飞红着眼睛走过去,弯腰对着这个留小胡子的男人说:“您好,我 叫亚飞,他是小航,我们是森林乐队的……”他的头发一缕缕垂过脸颊,居然换 了和气的口吻,说完了就特别担心地看着对方。 姓高的经理颇有些意外,而他的表情更加令我们意外,因为那张凶悍的脸上 是很温柔的表情。后来我们都叫他高哥,高哥说起话来比亚飞还要和气,慢声细 语,说不出的温暖:“是么?想在我这儿演出?周末过来演演看吧。这个周末是 ‘双休日的意淫者’的专场。你们乐队正好给人家暖暖场,记得千万早点来啊。” 亚飞和我相互看看,他好像突然酒醒了,眼睛也亮了,头发也不乱了,直起 腰在阴暗的酒吧里清澈地看着我,我们的眼神里都流露出惊恐一样的狂喜:想不 到这么简单! “太好了,双休日的意淫者乐队么?我在家乡就很喜欢他们的音乐的,我是 他们的fans啊!真没想到会在北京有和他们同台演出的机会!”我傻呵呵地说。 “是么!那太好了!你可以带签名本来让他们签名!”戴着时髦帽子的高哥 温暖地笑着,然后他补充说,“先说明,做暖场乐队一开始是没有演出费的。” 有没有演出费根本无所谓!我和亚飞低着头快步走出酒吧。我们的酒后通红 的脸上实在憋不住笑,就这么低着头我还生怕嘴咧到耳朵上把我们的狂喜曝了光。 勉强出门走了没十步我和亚飞就好像刚被偶像吻过的小女生一样撒腿飞跑,相互 击掌,“死癞蛤蟆,没你们我们一样演出!”我们的笑声太大了,不知道门口那 个见了亚飞好像见了黑社会一样害怕的服务生听见没有。 天堂酒吧,那可是最红的专业场子,而且是给小有名气的前辈乐队“双休日” 暖场。大家知道了以后在地下室里欢呼,我已经在翻书包找签名簿了。“要是咱 们演砸了可就丢大脸了!”鬼子六说。 此话一出我们全都安静了,高兴之余有点害怕。可以说:吓得透心凉!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