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之佑继续说:“姐,你说这家伙在那边对应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新颜失笑 :“我又不认识他,连猜都没办法猜啊。”她把页面向下拉,出现一个印度人的照 片,“这就是达什?”她问,仔细观察着。 浅咖啡色的皮肤,同色的眼睛炯然有神,异常严肃的表情似乎有一种威慑力, 强迫面对他的人对他产生信任。真奇怪,信任是能强迫产生的吗?新颜对自己的感 觉感到好笑。 之佑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想要从中发现什么似地,问道:“怎么样姐?你见过 这个人吗?在那边。” 似乎想了很久,新颜迟疑地摇了摇头,“没见过,从来没见过印度人。只是… …” 刚因为她的话失望的之佑抬起头,“只是什么?” “只是这个人的感觉好奇怪,似乎跟一个我见过的人很类似。”她想起怅灯。 看见那团灰色的影子时,也强烈地感觉到这种迫切想要别人信服于他的压力。无论 达什或者怅灯,似乎都希望借助某种精神的力量,来操控其他人的行为。就是这样 的压迫感,让她很不舒服。即使这样看着照片,对方呼之欲出的控制欲似乎也能突 破屏幕,扑面而来。 她迅速切换页面,避开那咄咄逼人的印度阿三。 “五年前,在出版了两辑画册后,达什突然因疾病住院,复原后就再也没有发 表过任何画作。”之佑瞥见她正浏览的网页,自动地总结道。 新颜点点头,“不过这里说他的新作一直在酝酿当中,大概近期就会发表吧。” “哼,酝酿了五年都出不来的,我看他是江郎才尽了。”之佑不屑地说,想了 想,又有些疑惑:“如果他那些画都有门的功能的话,五年时间他什么都没做,突 然发表新作品,会不会是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因为实在找不出更简洁明了的说 法,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把凤凰城的世界叫做“那边”。 新颜陷入沉默。她突然发现怅灯到底长的什么样子,自己的印象竟然模糊得很。 除了一团暧昧的灰色外,居然眉眼脸型身量等等要素,都不清楚。就如同这个人并 不是真实存在的物体,而是一团暂时凝聚的灰尘。然而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却不容 她忽略。 而这种存在感,就真切地存在于达什身上。这让她不得不仔细思量,到底这两 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如果说,怅灯是达什在那边的对应的话,首先他们的样子不 相似,至少她可以肯定怅灯不是印度人。其次,从达什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出他的野 心绝对不小,而那个怅灯,却仅仅只是白隼堡中的一个管家,如果一个人的梦想真 的在那边得以实现的话,那么达什对应的人不应该是甘居这样地位的。 她把自己的疑问说给弟弟听,之佑连连点头:“我看到资料,说达什参选议员, 提出要以冥想大师的身份成为政府制定政策战略的指导。这样的野心,在那边的话, 怎么也该是凤凰城主身边的军师吧。” 显然怅灯不是,而且银凤陟游对他还十分厌恶不屑。新颜摇摇头,否定这个想 法。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也许是半夜的缘故,她觉得脑子里面 有点乱。 “不过有一点很有意思。”之佑一点也不受深夜影响,反而越说越兴奋,他窜 到电脑前,飞快地操作了几下,一个页面跳出来:“这个家伙不久前宣称,由于他 具有Alternative 的生命,所以不会像寻常人一样为了一时或者眼前的失败而困扰, 他甚至宣称只要他愿意,无论以什么形式,都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 “他的目标是什么?” “这一点也很奇怪,他真正用到目标这个词,近十年内几乎没有。我能找到的 最近的资料,是1995年他第一次出版画册的时候,曾经说他要主宰世界。只不过被 人当作艺术家的妄语,根本没有人重视。” 新颜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世界的主宰,这个头衔听起来的确很了不起。当今世 界,没有人敢这样宣称,这人不傻,目的自然不在于此,那么所谓要主宰的世界, 大概就是那边了。 一想到那边的世界主宰,新颜就无法回避黑色高大城墙上,那个被银盔武士们 簇拥着的黑袍男子。她闭上眼,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当时只是自己的意 识,在半空中,遥遥地瞄见那个身影,惊鸿一瞥,却印象极其深刻,仿佛硫酸一样 将他的影子刻在锌版上,深深蚀下去。 不对,不只是从上而下的蚀刻,每当想到那个身影,新颜更有一种感觉,那是 心底深处某个极深极黑暗的角落里,一点什么东西响应这个印象,努力向外顶。 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希望能够记起关于第一次去那边遗忘掉的那三 年的零星碎片,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冥想也好,自我催眠也好,都无法拨开那重 黑暗的幕布。她清楚地知道,那些事情就存在于脑海中,就像一扇黑色的门,门后 面就是她想要找的东西。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微弱光线从缝隙泄漏,比如对一些人 和事莫名的亲切或者熟悉的感觉,可是仅限于感性的认知,更深一步的了解就无从 探知究竟。 或许真像当时怅灯所说,她就是朱凰,带兵打仗,杀人如麻。她不是常常梦见 身处在战场上吗?就像一个小时前那样,从到处都是血腥残骸的梦境中惊醒。 一想到这里,新颜突然意识到时间,连忙跳起来,对弟弟说:“太晚了,你明 天还要上学呢,赶快睡觉吧。” “是,是……”之佑被她一提醒,不由自主看看表,也吓了一跳:“哎呀,一 聊到这个就停不下来呢。我马上就睡。” “有什么想法,明天定襄来了再讨论,今天就算了吧。”新颜一边嘱咐着,一 边走出门口,不放心,又回过头道:“电脑关了吧。” “好的,好的。”之佑应付着把姐姐送瘟神一样送走,回到电脑前刚准备关机, 忽然瞥见一行之前两个人都忽略掉的话:“达什表示近期他冥想的能力有了显著的 提高,已经可以摆脱物理上的限制,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之佑仔细读了几遍,觉得蹊跷,却又想不出摸不透具体的含义,一边关机,一 边讪笑着自言自语:“越发地语无伦次了,冥想有什么物理限制?不就是坐在那里, 让思想乱飞吗?” 梧桐原,顾名思义,跟梧桐树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如果从上空俯视的话,这 个坐拥着凤凰城的平原,有着梧桐叶子一样的形状。另外一种风行的说法是,如果 凤凰城所在的梧桐原是这个世界的心脏,那么烟罗城就是刺入这心脏的一把尖刀。 在梧桐叶的下缘,连接叶柄的部位,高出周围近十丈的梧桐原,在这里向内凹进去, 形成一个由正北-西南和正北-东南两道山崖夹成的谷地,烟罗城背靠着深谷,面 向凤凰城的方向,坐落在梧桐原上。 像世上所有其他的城池一样,烟罗城也面朝着凤凰城的方向。因为与凤凰城近 在咫尺,在烟罗城中,站在地势稍微高一些的建筑顶上,就可以隐约看见凤凰城高 大的黑色城墙轮廓。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历代以来,多数时期烟罗城都处于凤凰城直接管辖之下, 不会被分封给别的领主。凤凰城会直接任命被称作城守的官员管理烟罗城中的具体 民生事物。与领主不同,城守必须直接向凤凰城负责,并且随时有可能被调任别处, 而不会像领主那样终身拥有对城池的支配权。也就是说,城守管理的城池,属于凤 凰城,而领主的城池,则属于领主自己。 这个世界对于领土的所有权不世袭,仅只一代。领主如果死亡,那么他所在的 城池就会被凤凰城收回,派城守管理,直到下一任领主被认可。历史上也有过城守 管理出色,凤凰城认可其功绩将其所管辖的城池分封给他的例子。比如烟罗城背对 着的三大势力,音闾州、刹继堡和雨织城的领主,就都曾经是当地的城守。 这样的安排是有道理的,因为城守都是由凤凰城出身的,可以说是凤凰城的嫡 系直属,除了凤凰城本身的军力外,这三个地方可以说是凤凰城的近畿护卫。 “所以陟游和我都认为就算把烟罗城交给怅灯,还有这三城看着他。何况,烟 罗城并没有兵力。”丛惟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空气中由深红色酒液凝出的几座城池 的方位图,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垂下眼,将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站在他身后,身穿青草色袍服的温雅男子禁不住微笑:“是,这次陟游去烟罗 城找我之前,已经去过三城,据他说三位领主向他保证会仔细看着烟罗城的动静。” “只是要劳动你离开隐居之所,并非我的本意。” “哪里话。”师项轻声反驳,“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毕竟怅灯想 干什么,现在大伙都还摸不透。” 丛惟抿起嘴角,说:“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曾经相处多年,虽然没有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师项却分明从他清 泠声音中分辨出某种冷冽肃杀的气息来。他心中一凛,知道眼前这个黑袍少年,远 非如外界所纷传的那样因为凤凰双翼折损的事件而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想起离开烟罗城的时候,陟游不无担忧地告诉他,主人身上已经看不见当初飞 扬风发的气概了。那种奇妙莫名的感觉再次升上来,连侍从身边的银凤都误会他真 的消沉下去,凤凰城主的深沉让他不禁在心底深处产生一种不安。他到底有什么打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