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预备了望远镜、黑眼镜、风衣、笔形录音机,就在清晨七 时三十分,朝丹拿山道的丹拿花园进发。 因为是低密度的高尚住宅,这里很空旷,早上的气温很清凉,带来的风衣很 适合。 架上黑眼镜,不只因为早晨直射的阳光,还可让沈医生和Mayer 跑出屋来的 时候,认不出是我,但架上黑眼镜,却让保安员很留意我的举动,这里的保安很 严密啊!我只得站得遥遥的拿着望远镜向沈医生的屋子眺望。 屋的大门开了,我按开笔形录音机,开始用说话记录今早侦知的一切: 早上七时四十六分门开了,啊!不是沈医生,是菲佣Mayer ,她打开门将一 袋黑色垃圾袋的垃圾,放进屋外的大铁桶里,然后很快地关上门。不久,门再开, 还不是沈医生,是Mayer 出来喂Timorthy,Timorthy连连摆尾。 七时五十五分,目标出现,是穿了T 恤运动裤的沈医生,他精神焕发地跳出 来,清晨里的他活力充沛,仿佛比平日办公室里的他还要俊朗几分,穿上便服的 他看起来更年轻,也更亲切。 真想冲到他面前笑看跟他说声Hi,跟他说句早晨。但且慢,小不忍则乱大谋, 而且我今早状态不很好,昨晚因为整夜在盘算今早的行动,今早的我长了一对熊 猫眼: 沈医生打开花园的铁门,把Timorthy放出来,然后一人一狗向旁边的小径进 发。 这只Timorhty直一令人妒忌,我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跑步哩!而且他在出发 前拥抱过它! 我没有随他们去,因为我今天的目的是侦察沈医生的家居生活和日常活动, 所以我一直在等,直等到八时三十五分他和它回来了。 虽然因为太远,看不见他在流汗,但我肯定他在滴汗,此刻,我愿意化成毛 巾。 他按门铃,Mayer 出来,他进去。Mayer 开始在花园里为Timorthy洗澡,我 猜沈医生也在里面洗澡。 我围着屋子转,用望远镜向每一个角度细看,也看不到哪一个窗子里有人影 闪动。别以为我想偷窥,我只想侦察他的位置。 九时正,沈医生再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份英文报纸,他定是到OceanCafe 吃早餐了。这菲佣Mayer 煮的早餐一定十分难吃,或者,是他喜欢OceanCafe 的 气氛? 他看着手表,然后步向专线小巴站。他的车房里有两部房车,但因为工作地 方离家近,他是乘专线小巴上班的,他真是一个有时间观念又节俭的男人,他的 生活也是简单而有规律啊! 今天的侦察完毕,我关上笔形录音机,这天没什么收获,但总算知道多点有 关他的。 晚上收铺回家之后,我在自己房间的墙上,贴上一张大白纸,上面绘上丹拿 花园的鸟瞰图,还用不同颜色的襟针显示小巴站、跑步径和Timorthy的位置。 一连侦察了六天,明天是星期日了,我是否要休息? 不!明天是我一星期里惟一的一天假期,我有更多时间侦察,而且,连接侦 察了一星期,我该可以归纳出他生活的大概,该可总结出迈向目标第二阶段的行 动方向了。 我还是准时在七时三十分抵达丹拿花园,如果在平常的星期天,我该还赖在 床上,享受这一星期中惟一可以睡到十了二时的一天。 打了十几个阿欠,已经是八时多了,沈医生还没出来,Mayer 也没出来过, 只有Timorthy在花园里自己跑来跑去追蝴蝶。 如果沈医生也像我一样,在星期天要睡到十一二时,那我岂不是要站上两三 个小时? 我冒险地走近他的花园,Timorthy已经发现了我,向我吠了几声,然后,沈 家的大门就打开了。 糟糕,我要怎样向他解释我为什么在这里呢,我今天的状态怎样?刚才打了 十几个呵大又揉眼睛,我的眼睛旁边会不会有掉了的眼睫毛?或者……或者…… 会有眼垢?哇!还是,我该立即戴回黑眼镜,然后跑开? 门里的人出来了,是Mayer ,我大大地舒了口气。 Mayer 一出来就看见我,未待我想出来这里的借口,她就问: “今天星期天天要送货吗?” 我胡诌:“是啊!刚送了些燕窝和人参到那边!对了,你不是星期天休假的 吗?” 这时我留意到Mayer 穿得比平日漂亮,该是约了姐妹去玩吧! 她说:“对啊!是马上要出去的,但我这头上的粗头发,怎也弄不好,天气 一干燥,就一条条往上翘。” 我安抚她:“我帮你弄好吗?我的背囊里有hairgel !” Mayer 喜形于色,我相信自小练就为取悦大姐的吹发技巧,现在可派上用场 了。 Mayer 把我迎进屋里,在大厅旁的玻璃镜墙前,我只花了几分钟,就为她弄 了一个满意的发型。 Mayer 对我千多万谢,为了报答我,还为我煮了沈医生每早必喝的咖啡。 嗅着浓浓的咖啡香味,我开始游目四顾,假装不经意的问: “沈医生不在家吗?” Mayer 边整理衣衫边答:“他一早就出去了。” 话刚完,电话响起来,她飞奔去接,然后噼哩巴啦的说了一堆菲律宾话。 放下了电话,她急忙拿起手提袋,说:“姐妹们催我了,”然后她看见我手 上林子只刚喝了一口的咖啡,便带点歉意的说“你慢慢喝吧!我先出去了,你喝 完走的时候关上门便行,这里治安很好的。” 说完,她便火箭似的向门外发射。 这不是中正下怀吗?我再呷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下,就朝大厅走去,厅的 尽头有两间房间,然后还有一条直达二楼的楼梯,究竟沈医生的房间是在楼上还 是楼下呢? 还是先不要往楼上走吧!万一Mayer 漏了东西折回来怎办! 地下的两间房间,我该先开哪一间来看呢? 正想推开右手边的房间房门时,隐约听到门外有点声音,Maycr 真的折回来 了,我连忙奔向开放式厨房,坐回吧凳上,但在门刚推开的时候,却听见一把男 子的声音:“Timorthy,我回来了!” 是他!变得六神无主的我,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踉踉跄跄的跟在吧桌后面。 门大开了,穿了运动装的他跑进采,在星期天,他竟更早起床去跑步。 他一步进来,就朝厨房这边走来,我随即躲进吧台下面。他打开雪柜门,拿 出一瓶绿茶,咕嘟咕嘟的喝下半瓶,然后,就在我的旁边,解开运动上衣的钮扣! 解了几颗钮扣,他边走边把上衣脱下来,于是,我从吧柜旁边看到他赤裸着 的上半身。 我不是没有看过男子裸露着的上半身,爹的、二哥和两个弟弟的,还有来帮 衬的工人的……但那些粗壮黝黑,或者一大个啤酒肚,或者瘦骨峡胸的身躯,跟 沈医生压根儿不可同日而语。 我开始明白什么是男性魅力,什么叫自述五色,什么是快乐到死! 他朝客厅尽头的房间步去,他推开右边的房间房门,进去后,开始听到水声。 原来我刚才想进去的那房间的浴室。 这该是我逃走的最好时机了吧!我站起身来,朝近大厅的门口走去,远远望 着他进去了的房间门口,很想大声向他说句再见。 不由自主地走近那房间,那门竟只是半掩的,里面飘采肥皂的香气,那该是 象牙香皂,他。并不是用什么古龙水、香熏的皂液,象牙皂是健康、整洁的象征, 怎么那次他为我检查时我嗅不到这味道?定是那时太着迷,连眼、耳、口、味、 触觉都停顿了。 我的鼻子迷醉于这种香味,耳朵沉迷于沙沙的水声,我的眼睛,被房间里晃 动着的灯影、人影,弄得更慌乱了。我的手,不自觉地朝自己的脸上摸摸,它烫 得厉害,相信上面可以烤熟一只鸡蛋。 在沉醉之间,水声停止了,我回复意识,立即奔回厨房那边,又躲到吧桌下 面。 他从浴室出来了,上半身是裸霹着,还好下半身穿了条短裤。 象牙皂的香味弥漫着,眼前的景象令人目眩,他走近沙发旁的HiFi,改进镭 射唱片,音乐响起来。 。 这乐曲很熟悉,我听过,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一出电影(BettyBlue )的soundtrack, 里面一首重复几个钢琴键的单音的乐曲。 他反转身伏在白色的沙发上,身体就贴在沙发上,他的手上,拿着一张小纸 片,该是一张相片吧! 我悄悄拿出望远镜来,但因为房子里亮光不足够,怎样也看不到相片上有什 么。 他就是这样,躺在沙发上,在这柔和的乐声中,凝视照片发呆,让时间一分、 两分钟的溜走。 这是一个很动人的画面。一个这般出色的男人,在静静地看着照片怀缅,那 种凝视,是多么的温柔,那种思念,是多么的深遣、幽远。 蹲在远处的我,只得暗自埋怨相片中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 来,他想念的人一定会是我,那个承受他深情的目光、温柔的想念的人一定是我。 或者,我会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孤独的想念,因为我总会伴在他的身边,永不分 离。 我在凝视一个我满心想念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又在凝视着他深深思念的女子 的相片。 这宁谴的凝视、想念,被门外的狗吠声划破。他站起来走近大门,开门时, Timorthy叫着要进来。 糟了,它进来一定会发现我的!我可以藏起自己的身体,但却不可以藏起自 己的气味!他和它的主人,会像捉小贼一般捉拿我吗? 意想不到的,是沈医生把它推出门外,然后走回大厅拿起一件jacket,又再 开门出去。听见他对Timorthy说:“对不起,我只顾自己跑步,忘了带你去散步 哩!” 看着他俩向小径跑去,我从吧桌后镇出来,双腿已经麻痹了。 我一拐一拐的走近大厅的白沙发,以为他会把相片遗留在茶几上、沙发上, 然而,遍寻不获,也许他把相片带到身上,或放进钱包里去了。 相片里的人,会是谁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