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了一夜的雨,大清早天空仍是一片灰蒙,微有寒意。 梁小贤蜷着身子,微微地瑟缩了下,她睡得很浅,并不安稳。 蓦地,她打了个冷颤,猛地睁开眼,却发觉自己孤伶伶地睡在干草堆上,身上 盖着的是自己包袱中的一件紫色薄袄。 他不在! 是……离弃她吗? 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 他的话还留在她心里,他不会抛下她的……不会! 砰的一声,庙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你是梁小贤?”男人开口,嗓音低沉而粗哑。 梁小贤瞧着眼前高鼻深目、形貌沉鸷的男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有半 晌说不出话来。 男人拧起眉,一步步走近她,“回答我!”炯炯眸光落在她苍白的绝色丽颜上。 “我……是。”她小声的回答,她的身子直觉地往后缩。 “很好!”黑衣男子低笑了起来。“由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他不疾不 徐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梁小贤满脸惊惶。 “我说,我是你的男人,由此刻开始!”薄薄的唇勾出一抹诡魅的浅笑。 “不!”梁小贤猛地起身,摇头道:“我……我是……我是长孙公子的!”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方才他已经把你卖给我,逃命去了!” 梁小贤心头一震,“长孙公子他……他怎么了?” 男人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你很关心他?” “当然,他……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我看是恩客吧!”他似笑非笑,眸光中是洞悉一切的精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梁小贤虽然害怕,但为了长孙彻,她必须问出口。 男人的笑容扩大。“我是一名山贼,现下正被官府通缉。” 什么!?他竟是个山贼!那么长孙彻他……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男人开口道:“天还未亮之前,我正好来到庙外不远处, 逮住了一个身着白衫的男人。” 梁小贤惊喘一声,急问道:“你……你没对他怎么样吧?” “我可以一刀杀了他的……” “不——”梁小贤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别紧张,姑娘,我还没那么做!”男人露出诡笑。 “你……究竟把长孙公子怎么……”她咬住唇,没说完。想来这山贼一定把长 孙公子狠狠地折辱了一番,她又何必多此一问?倒不如先问长孙公子下落。“他人 在哪里?” “嘿!那个男人还真识相,一见性命不保,立即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男人 自怀中取出银票,摊在梁小贤面前。“这可不是假的吧!”深邃的黑眸直盯着她的 脸。 梁小贤瞧也不瞧银票一眼,“他人在哪里?” 男人微眯起眼,收起银票,“看来你还真是有心,不过……你白费心了,那位 公子除了给我五百两之外,还附带了另一样好东西,你可知是什么吗?” 梁小贤无言,瞧着男人的眼神透着微微的恐惧与一闪而逝的哀伤。 “没错,他将你送给了我!”他徐缓地说着,仿佛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我不信!”梁小贤怔怔地瞧着他,眼神失去了光彩。 “无论你信是不信,你都是我的人。”他重申道。 “不要!我……我要去找他。”话甫落,她立即冲向大门。 “不许去!”男人将她拉了回来。“他已经不要你了,你何苦寻他?”黑眸掠 过一抹深思。 “长孙公子……他不是这种人……他救过我!”她的明眸泛起泪光。 “是吗?你对他了解多少?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是否已有妻室?”他的 眼眸冷如寒星。 “这……”她确实不知他的名字,只知他姓长孙,家住洛阳,至于他是否有妻 室,她的确不知。 然而,梁小贤却明白一点既然她已经成了长孙公子的人,就一辈子是他的人, 无论为婢为奴,她都只能跟着他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他的薄唇掀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我相信长孙公子。”她迎向他嘲讽的目光,坚决地道。长孙公子若真 如这个山贼所形容,当初在茶棚时就不会出手救她,她该相信自己的感觉,而不是 听信旁人的话,尤其还是一个山贼。 “你还真是不死心,是不是舍不得那长孙公子的万贯家财?我听说长孙家为洛 阳首富,那小子自称是洛阳人,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否则又怎会一出手便是五百两, 还附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呢?”男人说着,唇边勾起邪气的笑,俯首靠近梁小贤那 一张绝俗的脸。 啪的一声,梁小贤伸手打了男人一个巴掌。这是她头一回打人,打的还是个男 人,心中又惊又惧又怒,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 男人握住她的手,眼眸危险的眯起,怒极反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是吗?那 长孙公子一定早就知道你是个贪慕虚荣的青楼女子,才会将你送给我。”握住她纤 腕的大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劲道。 “我……我不信!你放手!放手——”她放声尖喊。 “别白费力气了,这方圆十里之内,怕是只有咱们了,你何不乖乖的闭上嘴跟 我走?” “不,我不能跟你走!”梁小贤挣扎着要后退。 “不能?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不能?”他挑起眉注视着她。 梁小贤咬了咬唇,终于开口道:“小贤已经是长孙公子的人,怎能……怎能再 跟别的男人?” 男人闻言,纵声笑了起来,“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想我阿彻什么样的女人没 见过,今日竟得见守贞的青楼女子……”他顿了下,又道:“凭你国色天香的容貌, 我相信没有人会介意你是不是清白之身,男人要的不过是一时的风流快活而已,相 信那位长孙公子也不例外。” “不是……他不是……”梁小贤低喊,心中却忍不住地刺痛起来。原来被人离 弃竟是这般难受的滋味,但她实在不愿相信长孙公子是这样肤浅的男人。 “事实已摆在眼前,你信是不信都无法改变他离开你的事实,别再自欺欺人了。 由今儿个起,你就跟着我吧!有了这五百两银子,咱们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上一段日 子。” “我不走!银子你就留着自己花,我要在这里等长孙公子回来。”梁小贤固执 地道。 “傻女人!有银子你不要,还想留下来等一个永远不回头的男人,怎么,是嫌 银子少不成?” 梁小贤神情一凛,冷怒地道:“我一分钱也不要……不要!” “当真不要他的钱财?”他面无表情地直盯着她,炯炯眸光似要将人看透。 “小贤虽然是苦命的女人,却不是贪慕虚荣之辈,长孙公子于我有恩,小贤只 想偿他恩情!” 他好半晌未置一言。 “你对他只有恩情,没别的感情吗?”他沉郁地开口,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住 她。 “我……我不知道。”她是很喜欢长孙公子,可是毕竟相处时日未久,是不是 对他有情爱,她一时也难以辨清。 “混帐!”男人忽然怒道。“既然分不清自己的感情,还执着于他,分明是贪 慕长孙家钱财!”他狠狠甩开她的手。 “我不是!”梁小贤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小贤虽为青楼女 子,但清白已教长孙公子所占,今生今世无论如何不能再恋慕其他男子!” “是吗?倘若我现下也占有了你,那又该如何?”他一步步走近她。 梁小贤连连后退,瞪大一双惊惧的眼,“你……你不能强迫我!” 男人闻言,唇畔泛起恶意的笑。 “与洛阳首富在一起是心甘情愿,与山贼在一起就算是强迫?好一个青楼芳草, 果真会算计!”“你不要过来!”梁小贤低喊着,背脊已抵上了土墙,再无退路。 “你凭什么要我听命于你?”他咧嘴一笑,脚步未停。 梁小贤瞧他节节逼近,于是一咬牙,转身往士墙一头撞去…… “该死!”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及时阻止她轻生之举。 他万万想不到她的性子居然如此强烈。 “你以为你就这么死了,那位长孙公子就会明白你的坚贞吗?倘若你方才真一 头撞死,也只有我这个山贼瞧见,死也是白死!”他怒道。 “你……” “瞧你对长孙公子如此念念不忘,一时要你跟着我也属万难……”他顿了下, 眸光微闪。“我看,不让你对他死心,你不会心甘情愿地跟我。” 梁小贤默默无语。 “不如我就大发慈悲陪你到洛阳一趟,让你自己瞧瞧什么样的人值得你托付!” 他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眼,低哑的嗓音不再有嘲讽。 “你……你先放开我!” “除非你答应我不再轻易寻死。”沉鸷的眼直望进她的明眸里,她一定不知方 才那一刻他有多心惊。 梁小贤看着他,半晌后终于轻轻地点头。 他随即放开她。 “此去洛阳尚这,咱们得加快脚步。” “你要什么?”她轻声问,她太明白男人对她好背后所隐藏的目的。 男人勾起一抹意寓深长的笑。 “往后你会明白。” 往后?她与他有往后吗? 他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也会对她有不堪的行径吧? “走吧!瞧这天色说不准何时会降雨,咱们还是早早出发,在日落之前到达下 一个村镇。”他转身往庙外走。 梁小贤明白自己并无其他选择,叹了口气,尾随其后。 “莫要跟丢了。”他回首道,随即往回走。 在她尚未会过意之前,他已经伸手拉起她葱白的小手向前走。 暮色将近,眼看着就要到达前头的村镇,梁小贤却突然开口道:“我想去解手。” “去吧!别走远了。”男人开口,黑眸炯炯似乎要将她看透。 小贤无言地转身朝路旁的树林里走去,不消片刻,她已经隐没于林间。 男人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 一入密林,梁小贤就开始奔跑。 一整日下来,她决定先逃离这个山贼,再以自己的力量到洛阳。 尽管一日下来,那山贼对她尚算不错,未曾侵辱她,可是她仍然惊惧,生怕他 在转瞬之间露出狰狞的本性。 逃,成了她惟一的自保方法。 她惊惶地在林间奔走,希望借着日落前的残光找到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只要 能躲过那个山贼的搜寻,她才能安心到洛阳。 她知道那山贼一定会前来寻她,因此愈是奔逃,她便愈是心慌,总觉得他似乎 就要追上来了,一颗心似已提到了喉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蓦地,一道黑影自她前头的树丛上轻巧地落下。 梁小贤定睛一瞧,差点没尖叫。 竟是他! 她立即掉头逃往另一个方向…… 男人唇畔勾起一抹笑,足下一蹬,利落地翻了个身,再度落在她面前,阻挡了 她的去路。 她并不死心,惊惶地四处奔逃,但每一次结果都是相同,他总是早她一步落在 她面前。 “还想玩吗?”男人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瞧着她。 梁小贤微喘着气,一步步向后退,双眸直盯着他。 “你已经无路可逃。”黑眸在转暗的天色下熠熠生辉,他早瞧出她欲逃离的企 图。 瞧着他步步逼近,梁小贤惊惶地低喊:“你不要过来!” 男人停下脚步。 “好,那么你过来。” 他的脸上一片平静,瞧不出是喜是怒。 梁小贤却觉得这比他破口大骂还来得更可怕。她怕这是风雨前的宁静,怕他会 伤害她。 以往在晓春楼里,鸨母因她的过人之姿对她礼遇再三,可其他女子便不如她有 这般境遇,稍有不从,换来的就是保镖的一顿鞭打,梁小贤虽然没亲眼瞧见,但那 凄厉的哭喊,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的。 梁小贤看着他,缓缓的摇头,脚下仍步步后退。 男人拧起眉,开口道:“你以为你逃得了吗?入夜后山林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你应付得了毒蛇还是豺狼呢?” 梁小贤紧咬住唇,未置一语。 “跟我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不——”话起的同时,梁小贤脚下一滑,跌落身后的斜坡。 该死!男人脸色一沉,提气跟着她往下纵跃。 所幸坡底不深,梁小贤在片刻之后便停止再继续下坠。 “现下你玩够了没?” 男人在她身前站定,沉鸷的神情更加阴郁。 方才见她下坠的那一瞬间,心口那种猛然的悸颤扯痛了他,如今盘踞在心口的, 仍是惊悸。 该死!他再度暗咒。 她身上的衣裳被树枝与石头划破,所幸未有大伤,只是,当她起身欲行时,足 踝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啊!”她重新跌回地上。 男人不由分说,立即蹲下身伸手探向她的右足—— “不要碰我!”梁小贤惊喊。 他却置若罔闻,一手撩起她的裙摆,一手抓住她的足踝,细细地审视起来。 “你的右脚踝扭伤了。”他肯定地开口,“倘若你仍执意留在此地,我也莫可 奈何,只是山里毒蛇野兽之多,我以为……” “住口,别再说了。” 梁小贤双手掩面,身子因恐惧而微微地发颤。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困在这种地方,更没料到身边还有一个山贼。 此时暮色笼罩大地,天空是灰沉沉的一片,远方的天际有亮光微闪,隐隐传来 一阵闷雷声—— “快下雨了!”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 梁小贤抬头望着天,一张脸似乎更加惨白。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梁小贤无言。 下一瞬,男人起身就走。 她瞧着幽暗的四周,心底慌了。 “等一等!”她不由自主地喊着追过去。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两人对看了半晌,男人叹口气走了回来,蹲了下身要背她。“上来吧!我背你 走。” 虽然她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却可以感受到他那低哑嗓音中的陌生温柔。 是她听错了吗? 瞧着他宽阔的背脊,梁小贤挣扎了半晌,终于伸手攀了上去,靠向他。 “我……我并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她小贤地开口。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我也不是个喜欢将就的男人。”他回眸,“现下你已经 是我的人,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捉回来。” 梁小贤怔了怔,心中却奇异地不再感觉那么害怕。 他是山贼,她该怕的,不是吗? 一时之间,她也厘不清心底的千头万绪。 此时天际闪光乍现,雷声由远而近—— “咱们得加快脚步。”他脚步愈来愈快,不消片刻便转出密林,直朝镇上奔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了东越镇。 才刚踏进镇里就下起大雨。 “该死!”他低咒一句,迅速闪身来到一户房舍的屋檐之下,“你且在此等候, 我去找歇脚的地方。”话甫落,他再度冲入大雨的街头,消失在街角。 不多时,他便看见一间客栈,客栈大门紧闭,许是已经打烊。 他想也不想便来到客栈之前,用力地敲门。 此时店家正在柜台后算帐,听见有人敲门,随口应了句:“什么人?” “住店!”男人回道。 “客满了,你到别处去吧!” 店家仍埋首帐册之中,天色这么晚,外头又下着大雨,他可不想随便给人开门, 这年头什么都得防着点。 半晌,门外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五十两银子你收是不收?” 五十两! 说时迟那时快,店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门口打开门。 “我收、我收,客倌请进!”店家笑盈盈地道。开玩笑,五十两银子让他吃住 月余还有剩呢! 男人一脸沉鸷,冷瞥了店家一眼才开口道:“先拿把伞来,我要用。” 店家一怔,但仍然取过油伞交予他。 “这五十两你拿去,先准备一间上房,饭菜送到房里,还有,烧桶热水待一会 儿送到房里净身用。”嘱咐过之后,他撑起伞走入雨中,迅速消失了身影。 店家手中捧着银子笑开了嘴,赶忙唤伙计准备。 不多时,男人撑着伞来到原先的房舍之前,然而却无伊人踪影。 “该死!”她又逃走了吧?她足踝扭伤,谅她也走不远,他决定由附近开始找 起。 天边闪光一下接着一下,雷声隆隆不绝于耳,蓦地,他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他心中一动,立刻循声而去。 终于,他在房舍另一端幽暗的角落里瞧见掩耳蹲在墙角的梁小贤。 她一见到他,犹豫了半晌,随即半跛地走向他,但见他一脸沉郁,她颤声开口 道:“我……我怕打雷……所以躲到这里。”她解释,一双黑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 晶莹。 他走近她,把伞交到她手里,“拿着!” 她愣愣地接过油伞,下一瞬,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走回客栈。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怎地,她竟觉得十分安心,未再因他是山贼而心惊。 两人进入客栈之后,店家殷勤地迎了上来,“这位是……”他边问边接过油伞。 “我的妻子!”男人想也不想地道。 梁小贤闻言怔了怔,却未反驳。 “这里有没有跌打伤药?” 男人仍抱着她。 “有、有!”店家立即由柜子里取出药油。 “谢谢你。”梁小贤对店家说道,脸上挂着赧然的笑。 “哪里!”店家看着她绝俗的容貌,失神地回答。 男人略有不快,转身便往厢房走,店家这才回过神来,赶在前头带路。 此地不比洛阳,所谓的上房不过是间较为宽敞干净的房间。 男人瞧了眼桌上的饭菜,不悦地拧起眉,“五十两就值这种菜色?”桌上摆着 两碗白饭与四道寻常小菜。 “呃……客倌,您知道的,小店本已打烊,厨子早回去了,所以请包涵,赶明 儿个一定给您换上丰盛的饭菜。” 男人冷哼一声,“你下去吧!” 店家见他面色不善,立即退出房外。 “比起前两天,有菜可吃、有干净地方可睡,已经很好了。”她忽然说道。 男人瞧她一眼。 “比起晓春楼,这里可差得远了。” 梁小贤眸光微微一黯,回道:“我倒宁可简约过活,干干净净地做人。” 男人只是望着她,半晌无言。 “你身上都淋湿了。”小贤瞧着他,眼中透着关切。 也许,他并不是太坏的人,她这么告诉自己。 “无妨。”他取过药油,让她坐在床沿,仔细地在她足踝上抹匀。“这几日咱 们就在此住下,待你的脚伤好了之后再走。” “嗯。” 她忽然发觉屋外雷雨似乎不再猛烈。 这时,门外传来一下敲门声—— “送热水来了。” “进来。” 店家带着伙计拖入一只木桶,而后在桶里注满了热水。“明儿个一早刘婶会来 收拾。”店家说完便退出房外。 “等一下……”梁小贤喊住店家。 “客倌还有什么吩咐?”店家痴痴地瞧着她。 “送一套干净衣裳过来,我……我当家的身上都湿透了。” “是,马上来!”店家恋恋不舍地退出房门外,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姑娘,竟 然嫁一个长相阴沉、还一脸杀气腾腾的男人。 待店家走后,她微赧地开口:“你……你别误会,我……我……” “我明白。”他扯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沉鸷的脸庞在瞬间阴霾尽扫。“今后到 洛阳的一路上,咱们就暂作一对夫妻吧!这样可以免去旁人的闲言闲语。” 梁小贤心有犹疑,所以默不作声。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成为我的人。”他眸光熠熠生辉。“我一向没有得不 到的东西,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 这一刻,梁小贤忽然有种错觉,觉得他与长孙公子竟有些相似,为什么?两人 分明是南辕北辙啊! “还有,往后你就叫我阿彻吧!做娘子的最起码要知道自己丈夫的名字。” 梁小贤轻轻地开口:“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两人已经一天没吃东 西了,难为他背了她走了那么一大段路。 “不,你先梳洗一番,水凉了就不好。”语毕,他转身走出房外,守在门前。 梁小贤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里头竟说不出是怎番的感受。 短短几日,她由一名青楼女子转变成一个山贼的妻子,这一切到底是幸或是不 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