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又过了七日,梁小贤身子已渐渐复元,他们告别了慧净师太,再度往洛阳前进。 这一日近傍晚,两人来到一处江边。 夕阳余晖在江面抹上一片金红,洗纱女三三两两地在江边捣衣,互唱俚曲。 “真羡慕她们。”梁小贤目光落在远处嬉戏的少女们身上。 “个人境遇不同,你有的她们不必有,何须羡慕旁人。”阿彻看着她。 “我有什么呢?”打从爹爹过世之后,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差一 点死去。 若非长孙公子,若非身旁的阿彻……也许她已不在人世。 倘若他们是同一人,该多好?这个想法在她心头一闪而过。 “你有我!”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深邃的眸光饱含无限情意。 梁小贤心头一震,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开口道:“倘若你不嫌弃,咱们就结为 异姓兄妹可好?” 阿彻瞧着她,眼神在一刹那转为阴鸷。 “我要的东西,一向没有得不到的,感情也一样,倘若喜欢的女人不能成为自 己的人,一切都是多余,结拜是一种逃避,我宁可不要!”他脸上泛起许久未见的 嘲讽。 “阿彻……对不起!”由他脸上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的话对他已造成伤害。 他深深地望着她绝美的容颜,沉缓地开口:“别再对我说那三个字,我不爱听。” 他顿了下,接口又道:“记住,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感情永远是自私的,无人可以 替代。” 梁小贤琢磨着他这一番话,良久无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咱们走吧!此处离洛阳已不远,再过几日便可抵达,届时,你就可以见到你 日思夜想的长孙公子。”他口气依旧嘲讽。 他深信,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知道她真正要的是什么。 梁小贤沉默如故,但心头却悄悄升起犹疑。 为什么即将到洛阳,她心头反倒愈沉重? 是怕见不着长孙公子,还是……她对阿彻心生眷恋? “走吧!我知道再往前有家客栈,咱们今晚在那里落脚。”不待她回答,他一 把拉过她,牵着她往前走。 这一刻,不知何故,她心中有着离别的伤感。 将来,她会不会想念这个人? 一股莫名的悲伤蓦地袭上心头,她热泪已盈眶。 阿彻回首,见她满布泪水的水眸,心头怒气又起。 “和我在一起,当真令你如此难受?” “不是的,我……我只是……”只是不想与你分开啊!然而,她又有什么资格 对他说这种话?她这副不洁之躯,教她羞愧满心啊! 见她久久不语,他忿忿地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等等我,阿彻!”她追了上去。 眼见两人相隔愈来愈远,她心头一急,脚下一个踉跄,跌仆在碎石地上。 “跌疼了没?”声音由她上头传来。 梁小贤立时抬起头,迎上阿彻那一双熠熠黑眸。 “不疼!”她的泪水却在这一刻不争气地落下。 “还说不疼,瞧你都哭了。”他微带怒气地道,眸底净是关切。 她哭,不是因为身上那一点皮肉之痛,是为了他,是为心头那失而复得的上绪。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眼前的男人有了如此无法言喻的感觉?瞧她一副呆愣的 模样,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拿你没辙。”语罢,他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牵着她 的手缓步在夕阳下。 数日之后,两人来到洛阳城外。 “此去你一人便可,我就不入城了。”他开口道。 “为什么?”梁小贤有些无措,长久的相处,依靠他似乎早成了天经地仪,骤 然要分离,她的心慌了。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依赖他。 “别忘了我是官府亟欲捉拿的对象,城里官兵处处,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我来。” 他一双深邃的黑眸掠过一抹诡芒。 梁小贤闻言,暗咒自己如此粗心,一心只想到自己,“那么,你在何处落脚?” “为什么问?” “我……我一有空就来看你。” 他闻言纵声笑了起来,“你以为长孙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说进便进,说出便 出吗?” “既然如此,我就先陪你到落脚处,再思量去不去长孙府。”不知怎地,她就 是不愿与他就此分离。 他望着她,好半晌没开口。 “随你!反正我不会长久待下去。”他说道。 “你想上哪儿去?”她问。 “别忘了我是什么人。” “你……” “也许再干一票,我会考虑就此收手。”他眸光闪了闪。 “你不是已答应我不再做山贼?”她的黑瞳里净是忧虑。 “那是必须在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女人的前提下,不过,我想今后已没那个必 要遵守这个承诺,不是吗?”他唇畔勾起一抹诡笑。 梁小贤立即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去不去见长孙公子,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瞧着她,未置一语。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长孙公子,除却恩情之外,我甚至连他姓名、住处都 不知道,你说可不可笑?”她仰起脸,定定地望着他。 “也许,见过他之后你会渐渐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呢?” “也许你们会有好的结果。” 梁小贤摇摇头。“不会的,长孙公子绝不会接受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这是我对 他仅有的一点点了解。”当时他的冷淡与寡情,一直深镌在她心底,她不想再自己 骗自己。 “也许你错了,人都会变的。” “你呢?会不会变?”她问阿彻。 “你希望我变什么样子?” 她看着他,然后缓缓地笑了,“我希望你变成长孙公子!”她笑容未变。 他闻言脸色遽变,但仅止于一瞬,随即他开口道:“他有什么好!” “不,阿彻,你想岔了,是你比他好!倘若长孙公子有你一半的好,该多好。” 说到最后,转为淡淡的一声轻叹。 “你真这么想?” “嗯!阿彻,你是个好人,我希望你别再做一名教人恐惧的山贼。” “说到底你还是怕我!”他语气满是怒意。 梁小贤凝视他,忽地拉过他的手,“真怕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阿彻。”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拉他的手。 “走吧!先找到落脚处再谈其他吧!”他反手紧握住她的手,迈步前行。“知 道吗?我真不想放你走。”他头也不回地道。 “那就别让我走!”对未知的将来,她感到心慌。阿彻回首,“从此不见长孙 公子,你甘心吗?” 梁小贤心头浮上破庙的那一夜,久久,她答不上话。 “不是我不留你,只是纵使我留得住你的人,却留不住心,又有何用?” 她心底长叹一声,默默地随着他走。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片竹林之前,竹子长在路的两旁,长而细,到了末梢向下 弯垂形成一条天然的遮蔽。 梁小贤的目光落在竹林甬道的尽头,那里有一间小小的房舍。 “咱们就在这里暂时往下。”他颌着她走向房舍。 房舍不大,却十分精致,小小的院子前围了一道竹篱,房舍的左侧有一枝叶茂 密的大树,树底下有一桌两椅,还有一张竹榻。 “这是什么人的房子?”梁小医来到桌前,瞧见上头还摆着未走完的棋局。 她发现自己对此处有种说不出的喜爱。 “这里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房子。”他淡淡地说道,将她脸上的欢喜尽收眼底。 “咱们住下,他不介意吗?”她问。 “你放心,他早出门远游,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事实是,“静心小筑”是他平日练功之地,每隔三、五日他便会到此一趟,来 涤净身上的烦扰。 “真希望可以永远住在这里。”她轻声开口,目光落在竹篱边开满的小野菊。 “真的?听说长孙府为洛阳首富,府邸之中什么都有,其华美恐怕不亚于皇宫。” “我从来都不羡慕可以住在皇宫里的人,能够自由自在的过日子,那才教人欢 喜。” 他看着她,唇边勾起淡淡笑痕,良久不语。 愈是相处,他愈发觉她的良善。 到最后,她选择的会是洛阳首富的他,还是一无所有的阿彻? 也许是真情难求,凭他的家世何愁无妻?可是,真要找一个能患难与共的却是 不易。 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没有离弃她,她呢?她能吗?在见识过长孙家的璀璨之 后,她还能选择甘于平淡吗? 他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答案。 梁小贤与阿彻在静心小筑住下,过着平静却快乐的日子,谁也没提起入城之事。 这一日晚饭过后,梁小贤由房里取出一件长衫。 “试一试,瞧瞧合不合称。”这是她每天晚上在房里亲手缝制的。 阿彻默默地穿上,“很合称。” 梁小贤瞧着他,脸上勾起浅浅的笑。寻常夫妻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到长孙府去?”他忽然开口问道。 “你要我走?”他不是一直想让她留在身边? “我说过要给你自由。”他黑眸闪了闪,掠过一抹精睿的光芒。 半晌,梁小贤心底轻轻叹息,强撑起一抹笑,“既然如此,那么我明日就进城 去。” 见他不语,梁小贤复开口:“你会一直留在这里等我吗?”明知不该问,但她 仍忍不住。 他黑眸闪了闪,“见过长孙公子之后,你还会回来吗?” “会!”她毫不迟疑。 “别答得如此肯定。”他勾起一抹笑,“男人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的,若决心 跟着他,就别再来找我。” “可是……” “可是什么?告诉我,到底我在你心目中算什么?”他目光炯炯。 好一会儿,梁小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我心中非常重要的人。”她答。 “有多重要?比起长孙公子如何?”他伸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凑近她的脸, 俊颜带着三分冷厉。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长孙公子。 怎么会呢?她当真思念长孙公子到这种地步了吗? 见她呆怔不语,他撤回手,生气地开口:“看样子,答案已经很明显。”话甫 落,他转身朝屋外走。“阿彻……你上哪儿去?”她回过神来,察觉出他的怒气。 “我想到树林里透透气,你先歇下吧!你病体初愈,如此见长孙公子气色才不 至于太差。”语罢,他踏出大门之外,消失在幽幽月色里。 瞧着他消失的孤绝背影,她不禁自问:长孙公子对她来说,真是比阿彻更重要 吗? 一个是夺去她清白的男子,另一个对她则是情深义重,到底她该怎么做呢? 当天色开始透出微微的光亮,梁小贤才惊觉自己竟一夜无眠。 她走出屋外,仰望湛蓝青天,唇畔不由得泛起苦笑——他亦一夜未归。 是不想与她道别吧? 她坐在树下的木椅上等了又等。 终于,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木屋收拾行囊,离开了静心小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来到了城里。 大清早的街边上,已经摆满了各式摊贩,有卖粥的、面饼的、豆浆包子的…… 应有尽有。 梁小贤挑了一处粥摊,在角落里坐下。 “姑娘要什么粥?”摊主客气地问。 “来一碗素菜粥。”她答。 “你等会儿,马上好!”摊主卷起衣袖,开始煮粥。 不多时,一碗香味四溢的粥已端至她面前。 “多少钱?”她问。 “四文钱。” 梁小贤立即由荷包里掏出四文钱交予摊主。 “请问,城里是不是有姓长孙的人家?” “姑娘是……”摊主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 梁小贤回道:“我是前来投靠亲戚的。” 原来如此。瞧她衣着不俗,面赛桃花,这样的人会是长孙府的亲戚一点也不奇 怪! “咱们洛阳城里,只一户姓长孙。” “往哪儿走?” 摊主热心地指点她如何走。 喝过粥后,梁小贤依着他的指示,沿着官道来到了长孙府门外。 即使她为官后,也不禁为长孙府非凡的气派所震慑。 光是大门外两座由玉石雕凿的狮身已价值千金,廊前的石墙上有千鹤浮雕,再 加上闪闪发光的琉璃瓦,长孙府的一切比之皇族贵胄,丝毫未见逊色。 梁小贤瞧了好一会儿,心中微微黯然。 莫怪长孙公子将她拱手让人。凭他如此显赫的家世,莫说大家闺秀,即使是迎 娶公主,也不会有人觉得长孙府高攀了;而自己不过是落没的官家之后,青楼里的 歌妓,她凭什么待在长孙公子身边呢? 云泥之差!正是如此! 梁小贤悄悄叹了口气,决定今生不再见长孙公子。 刚转过身!一顶软轿在她身旁停下,揭帘而出的,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 梁小贤不经意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迎上一张俊美无俦的淡漠脸庞,霎时,她 如遭雷击,一动也不动地呆怔在原地。 长孙彻在瞥见梁小贤的刹那,脸上泛起一抹微不可辨的诡笑,但在瞬间立即隐 去。 “好久不见了,小贤姑娘!”他开口问候。 他低醇的嗓音在刹那间令她回神,想也不想的,她转身就跑。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一般,长臂一伸,攫住她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我又不会吃人,为什么一见我就跑?”他看着她惊惶的小脸,神情淡漠,不 带一丝情绪。 梁小贤迎向他波澜不兴的深邃眼眸,瞧不出他乍见她的此刻是喜还是怒。 尽管这个男人与她有过夫妻之实,可是,她却发觉她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两 人宛如陌生人。 “请放手,长孙公子!”她力持镇定的开口。 长孙彻置若罔闻,丝毫未见松手,“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独自在这里?那个山 贼人呢?” 梁小贤不发一语。 看来,他是真的将她拱手让与阿彻。 明知是他将她由苦海里拉了出来,她不该有所怨慰,可是,袭上心头的,却仍 是一片苦涩。 对她而言,这如同一种背叛! 所幸她遇上的人是阿彻,否则她真不知自己会陷入如何不堪的境地。 见她久久不语,他不怒反笑。 “不说也罢!反正既然你已经脱离了山贼的掌控,不如就跟着我吧!” “你……”她尚来不及回拒,便已教他拉进了轿子里。 “到绛芸轩。”他下令。 “你……你想带我去哪里?”轿子里空间有限,她几乎是贴靠在他身上,这样 亲昵的姿势,让她又羞又怕。 “当然是把你藏入别馆里,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带走你。”他一双大手紧紧地扣 住她纤盈的娇躯,让她密实地贴在他胸前。 温热的男性气息直逼而来,她又惊又怕,一张绝色俏颜红到耳根。 “阿彻不是那种人!”她脱口而道。 他剑眉略扬,“听你语气如此亲昵,唤的是那个山贼吧?”声调里有丝微不可 见的妒意,他竟妒嫉另一个自己! “请你别开口闭口的山贼,阿彻已答应我不再做一名打家劫舍的山贼。”提起 阿彻,她眸底有不自知的光彩。 “既然他这么听你的话,为什么你还要逃离他?”熠熠的黑眸里有种让人不明 白的气恼。 他既希望小贤选择阿彻,却又不由自主的妒嫉这个角色,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 一切,包括感情,然而,他却错了! 如今他正踏入自己一手编织的网,想脱身时,却猛然惊觉已经太迟。有些东西 一旦付出,便永远收不回来。 该死! 梁小贤仰起脸望着他,“其实,并不是我自己想来,是阿彻要我来的。” “哦,他有什么目的?是要你来讹诈我的财富吗?”他睥睨着她。 “不是!”她拧起眉,“阿彻让我走是因为他希望我可以自由的选择。” “选择什么?丈夫吗?”他轻笑。 梁小贤缓缓地摇摇头,“不,是幸福,阿彻让我决定自己的未来。” 长孙彻笑容更大,“很显然的,你认为弃车保帅是最聪明的作法,对吗?”笑 眼的底下,隐藏着计量。 梁小贤怔怔地瞧住眼前这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心下亦十分的迷惘。 回到长孙公子身边,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为什么她总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 “怎么不说话,嗯?”他低头凑近她的小脸。 “我的清白已教公子所占,小贤理当跟着公子,服侍公子一辈子。”她半垂下 眼眸,翕动的长睫底下是不确定的茫然—— “你真的想跟我一辈子?”他问。 “嗯,只要公子不嫌弃。”她点点头。 “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梁小贤麻木地点点头,“愿意!”他对她有恩,她不断地提醒自己。 “好,好得很!”原本俯近她的脸庞却在瞬间退开,眸光转为淡淡的轻蔑。 终究,她仍是选择了有钱有势的长孙彻。 他不能原谅她,不能原谅她辜负了另一个自己! 很讽刺、很矛盾,但是,他真的无法原谅她——起码目前不能。 轿子在走过一大段路之后终于停下。 梁小贤随着长孙公子走出轿外,入眼的,是一道红色的雕花大门,门的左右立 着一对铜铸的金狮,一派的威严奢华,明白的告诉人们长孙家是如何的不同。 “由现在开始,你就在这里住下。”他领着她走向大门。 门房一见是他,立即打开大门。 “云扬少爷早!”两名门房齐声唤道。 原来,云扬是他的名字,梁小贤直到这一刻才知晓。 长孙云扬,果真人如其名,就像高挂天边的云,可望而不可及。 “来!”他回首朝梁小贤伸出手。 梁小贤把手轻轻放到他手里,这一瞬,她心头微震,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好像——好像阿彻! 为什么,她在这个时候还会想起他?她不是已经如愿地和长孙公子在一起了, 为什么还忘不了阿彻? “瞧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淡漠的嗓音传入梁小贤耳里。 她回过神来,朝他浅浅一笑。“没什么。”笑容里有着恍惚。 长孙彻眸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 绛芸轩是长孙彻在洛阳城的别馆,地方不大,却十分雅致,是他平日与一班朋 友对奕聚会之所。 梁小贤随着他走过长廊,穿过一道圆形拱门来到一处绿荫扶疏的花园,花园里 还有一个小小的莲花池,池面开满了一朵朵紫色的莲花,十分地赏心悦目。 过了池畔的小桥,在花木林荫间,梁小贤瞧见一幢十分雅致的房舍。 “往后你就在这里住下。”他拉着她走上房舍前的阶梯,来到房外的竹廊下, 微风拂面,飘来淡淡桂花香。 “这里是你的休憩之所?”她脱口问道。 “往后也是你的。”他拉着她走进房。 忽然之间,她明白了往后她将以什么样的身份在此待下。 悲哀悄悄地浮上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