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中午,郑家铭跟戴余一起吃过饭,走出餐馆,两个人傻傻地对马路上的车流 行了会注目礼,不知道往哪走似的,又好像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 “戴大妈,你找我过来不是说有什么重要情报禀报吗?” “是啊,我一时又忘了,正在想。” “唉,又给耍了,你孤单寂寞想让我陪就直说,咱这么熟有什么不好意思?” “我是真想不起来了。” “要不我亲你一口给你点灵感?” 戴余二话没说,落点准确地踩住了郑家铭的一只脚,痛得郑家铭哇哇求饶。 戴余最后用力一蹬,脸上泛开惊喜。 “终于想起来了!” “什么?”郑家龇咧嘴忍着脚痛。 “段挺昨天找我要你的电话。” “他干吗?”郑家铭警惕道。 “问他什么事,他不说,我就没告诉他。他知道你在报社,我担心他会找上 门。” “难道他知道我跟陆走走的事了?”郑家铭惊讶地看着戴余。 段挺坐在陆家的客厅里,旁边是陆向前和廖菊芳。他之所以选择白天去陆家, 是想避开陆伟,觉得人多了话反而不好说。枯坐了会,廖菊芳沉着脸起身来,向 厨房走去。还没到做午饭的时间,她离开只是觉得那样枯坐着实在憋闷。段挺身 子一倾,嘴角嚅动,似乎想把她叫住,但终究没把话说出来,于是转头看着旁边 的陆向前。 “我今天来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段挺莫名其妙地 冒出句话来。 “你说过深圳找走走好生谈谈,一直没去?”陆向前眼睛盯着电视。 “这段时间公司事儿多,没抽出空来。我给她打电话,她也总是不接,您看 您能不能给她说说,让她还是回长沙算了。” “这事你跟她妈商量去。” 陆向前也闷声闷气地回卧室去了,留下段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段挺很无趣 地笑着,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讨好还是发泄一通 算了。想了想,他走到了厨房,站在廖菊芳边上。 “妈,我想让陆走走回长沙,你看……” “回来干吗?回来办手续?”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我的态度早跟你们说了,我不想离婚,我还想跟走 走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您可能误会了。” “我误会了还是你误会了?小段我跟你讲,陆走走长到这么大,就从来没让 人给打过,小时候她再调皮,我跟她爸都下不了手,你却……” “妈,我知道我错了,我确实不应该。” “要认错你跟走走认去。” 廖菊芳把坛子一一盖上盖子,绕开段挺就出去了,直接走到阳台上,装模作 样地关心起那些花花草草来。 段挺跟了过来,满脸堆着似是而非的笑,许久才开口说:“妈,那我就先回 公司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廖菊芳没再吭声。 段挺低着头,从茶几上拿起公文包出了门。 廖菊芳伸长了脖子往楼下看,看见段挺开着车走了,马上冲里屋大喊:“死 老头子,又回闺房绣花去了?!” 侧耳等了会,不见陆向前出来,也听不见回应,廖菊芳就快步走到卧室门口。 陆向前正把刚翻看过的报纸折叠好。 “你倒是发句话啊。” “发什么话?你不是说这个家轮不到我发话么?怎么,放权了?” “今天没心情跟你吵。” “那你一边歇着去,你往我旁边站五秒钟不挑起事端这日子就不正常了。有 你在,我紧张,后背儿直冒汗。” “这个家什么都不如意了,你还想吵是不是?” “不如意买副对联往门口贴不就好了?!” “走走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得问自个,我没发言权。” 廖菊芳气得快要吐血,转身要走,又倒了回来。 “走走这个事现在到底怎么办?你倒是吱个声好不好?” “这事我想过了。” “那你觉得怎么是好?” “我是说我想过了,想过头了,糊涂!” “唉,这女人离了婚,到时风言风语的,还往哪嫁?你说要是不离嘛,小段 心里怕又有阴影,以后还会不会动手打人谁也说不准。” 段挺心里烦躁不安,开着车在街上转了会,还是先回了公司。刚坐下,拿出 支烟来点着,周伟业就一脸酷相地进来了。 “对了伟业,你帮我查查《星城周刊》一个叫郑家铭的记者的电话,不要办 公室电话,要他本人的手机号码。” “好的,找他有事?” “问那么多干吗?还有,这段时间我准备去深圳一趟,你看是不是跟我一块 儿去。” “出差?” “家事!” “我就说嘛,把老婆放到深圳去,山高皇帝远的,说不定哪天就织顶绿帽给 你当了礼物。” “周伟业你给我少说点。”段挺火冒三丈。 周伟业赔着笑脸,不敢再冒失,不敢再多一句嘴。 开车回家,段挺脑子里还不时回响着周伟业开玩笑说的那句话——把老婆放 到深圳去,山高皇帝远的,说不定哪天就织顶绿帽给你当了礼物。 他越想越窝囊。 对男人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戴了绿帽,而是绿帽是隐形的,压在头顶不爽, 却不知道怎么摘除,这种感觉十分要命。不怕老婆红杏出墙,就怕老婆从别的男 人挖开的墙角偷偷开溜。查无罪证,最让好斗动物耗费心力。 在红灯前面,段挺发泄似的猛拍方向盘。 回到家里,他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闷烟,然后电话机拿过来, 拨了陆走走的手机。不像最开始那段时间那样,这次没有被直接摁掉,而是一直 响,可就是半天没人接。他很生气,正准备扣掉,转而又改变了想法,拨了陆走 走家的电话,是廖菊芳接的。 “喂,找谁?”廖菊芳接电话通常都是像在吼。 “妈,是我,小段。”段挺像个乖乖崽。 “又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走走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我怕她出什么事……”段挺忧心忡 忡似的。 “好,我马上打。” 段挺张嘴还想说什么,电话却挂断了,传来嘟嘟声。他把听筒拿在手里,看 怪物似的打量了会,再气急败坏地叩下去。 他起身进到卧室,开灯第一眼就看见床头上方的结婚照,还很新鲜,而陆走 走嘴角挂着的笑容,是他平时里几乎就见不着的,此刻在他看来,像一个被绑定 被格式化的玩笑。 他把上衣脱了,扔到床上,光着膀子去洗澡,脸上始终挂着阴冷的笑容,像 在愤恨,又像在自嘲……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