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爵士乐(15) 他喜欢这种粗暴的攻势,因为他以前从没用过,也没有这个必要。他对着正 在关上的门悄声低语时,欲望随之倏地浮出,他便开始梳理它。他先是把它装进 兜里,欢喜地感觉着它的存在。然后他把它启了封,没事的时候就玩味一番。他 并不渴望或是迷恋那个姑娘,不如说他想起了她,并且下了决心。就像他对自己 的姓名、他和维奥莱特睡觉的那棵核桃树、一块河边的洼地,还有什么时候迁往 大都会下了决心一样,他下决心对多卡丝采取行动了。至于他和维奥莱特的婚姻 ——他并没有作选择,实际上也乐得不用选择;维奥莱特替他选择了,帮他逃脱 了县里所有的红翼歌鸫以及那陪伴他们的熟透了的沉默。 他们是在弗吉尼亚的魏斯伯尔县相遇的,在一棵核桃树下。当时她像所有人 一样在田里干农活,收工之后留下来跟一户人家住在一起,离开自己家二十英里 远。他们有共同的熟人;估计起码还有一个共同的亲戚。他们走到一起是因为他 们被分到了一起,他们能为自己作主的只是晚上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会面。 1906年,维奥莱特和乔离开了泰勒尔,魏斯伯尔县境内的一个火车站,登上 了" 南方天空" 号的黑人车厢。火车抖动着接近了大都会周围的水域,他们觉得 火车就像他们一样: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心情很紧张,但是又被对岸的一切吓了一 跳。他们满腔热忱,还有一点害怕,在十四个小时摇篮般平平稳稳的旅途中竟然 没有打过一个盹。一节节车厢冲过一段隧道的时候猛然间黑了下来,他们以为前 面也许横着一面墙壁,等着他们一头撞上去,要么就是一道悬空的峭壁。这么一 想,火车和他们一起颤抖起来,不过仍然继续前进。前面当然是有地面的,颤抖 就变成了他们脚底下的舞蹈。乔站起身,手指紧紧抓住头顶的行李架。他觉得这 样一来他对这种舞蹈的感觉好了一些,就告诉维奥莱特也照做。 这一对年轻的乡巴佬就这样吊在那里,一边大笑一边踢踏着轨道。乘务员正 好路过,觉得好笑却没有笑,他没有必要在这节坐满黑人的车厢里面露笑容。 " 餐车供应早餐。餐车供应早餐。早上好。餐车供应全套早餐。" 他胳膊上 搭着一条列车毯,在毯子下面提着一瓶一品脱的牛奶,他把它放到一个膝上睡着 婴儿的年轻女人手里。" 全套早餐。" 他一直没有达到目的,这个乘务员。他想让整个车厢的人都涌进餐车,现在, 他们可以进去了。说进就进,现在,他们出了特拉华,离马里兰老远老远的,不 会再有绿如毒药的帘子把吃饭的黑人和其他用餐者隔开了。厨师们不再觉得有义 务往帘子那一边的盘子上额外地添些分量了:冰茶里放上三片柠檬,把两块椰茸 蛋糕摆得好像一块似的——是为了剔掉帘子里的那根刺;往盘子里多放一点,会 让人觉得自在一点。现在,接近大都会的边缘,绿色的帘子不见了;整列列车可 以装满黑人,大家接受服务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只要他们肯来。只要他们肯把那 些小盒子和篮子塞到座位底下,封上那些纸袋子,哪怕就一次,把那些夹咸肉的 小面包放回到包袱里,排成一队走过前面的五节车厢到餐车里去。那儿的桌布至 少有他们在柏树丛上晾的床单那么白;那儿的餐巾叠出硬挺挺的褶子,就像他们 为礼拜日晚餐熨好的一样;那儿的肉汤就像他们自己调的一样匀,小面包也不比 他们包在包袱里预备夹咸肉的那些逊色。这种情况偶尔发生。某个穿着漂亮鞋子 的女人带着两个小姑娘,还有一个戴着表链和翘沿礼帽的牧师模样的男人会站起 来,整理一下衣服,穿过一节节车厢向摆着沉重的银质刀叉的雪白的餐桌走过去。 一个黑人招待、伺候着他们,不必在自己的尊严里搀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