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爵士乐(16) 乔和维奥莱特想都不会去想——为一顿并没有错过的饭花冤枉钱,还要一动 不动地坐在桌旁,甚至更糟的是,要被一张桌子隔开。现在不行。跳了一路舞, 刚刚到了大都会的嘴边,这时候可不行。他们站在过道里,她的胯骨蹭着他的大 腿,两人忍不住一个劲地微笑。他们还没到呢,大都会已经在对他们说话了。他 们在跳舞。他们同另外一百万人一样,胸口怦然心动,双脚受制于下面的铁轨, 向窗外望去。大都会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就和他们一起舞蹈,已经证明了它是多 么爱他们。像另外一百万人一样,他们已经等不及要到那里去回报它的爱了。 有些人对此就反应迟钝了,他们先从佐治亚到了伊利诺伊,到了大都会,又 回到佐治亚,再去了圣迭哥,最后终于摇着头,向大都会认了输。其余的人立即 明白了这是给他们预备的,这座大都会,独一无二。他们一时兴起,因为它就在 那里,为什么不去?他们作了周密计划,来来回回通了许多封信摸清底细,知道 怎么来,花多少钱,到哪儿,之后就到了这里。他们是来看一下的,然后就忘了 回去莳弄高高矮矮的棉花。不管是不是不体面地遭到解雇,是不是被人违约辞退, 是不是未经通知就给撵走,反正他们逗留了一阵子,然后就想象不出更好的地方 可待了。还有的人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亲戚或老乡说:哥们儿,你在临死之前 一定得来这儿看看;要么就是:我们现在有地儿待了,赶紧收拾行李来吧,别带 高靿鞋。 不论他们是怎么、什么时候、为了什么来的,他们的脚底板刚一沾上这儿的 人行道——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啦。哪怕他们租住的房间比小母牛的牛棚还要小、 比早晨的厕所还要暗,他们还是留下来看自己的同类,在观众中间听自己的声音, 感觉自己走在大街上、在几百人中间,这些人走起路来样子是相同的,这些人说 起话来,不论口音如何,对待语言就像摆弄同一种复杂的、听话的玩具,而玩具 就是为他们的游戏设计的。他们之所以爱它,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留在身后的幽灵。 是27营的退役老兵消沉的意气,他们疯了似地为长官效劳,长官却背叛了他们。 是数千人因为恶心而呆滞的眼睛,他们被阿穆尔先生、斯威夫特先生和蒙哥马利 ·沃德先生带来制止罢工,然后又因此被解雇了。是两千名加尔维斯顿码头搬运 工人的破烂鞋子,马洛里先生永远不会像对待白人那样付给他们每小时五角钱。 是合十祈祷的手掌,焦躁不安的呼吸,逃亡者们安静的孩子,他们来自俄亥俄州 的斯普林菲尔德、印第安那州的斯普林菲尔德、印第安那州的格林斯堡、特拉华 州的威尔明顿、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因为丧心病狂的白人已经在家乡的每 一条小路、每一个角落口吐白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