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暗香袭,素手三弄梅(3) 我一惊,望着一脸恬静的母亲,问道:" 母妃……吴氏所辱骂的话,应该全 是污蔑吧?她甚至说我不是……不是大齐的公主。我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 我垂下头,自觉实在问不出口去。 母亲沉默片刻,捻着念珠的手缓缓抚上我的发,那黑中透亮的水晶念珠拂于 面颊,轻柔地滚动着,连禅室中偌大的佛字都被挡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 傻丫头,你从出世那一天,便是命定的大齐公主,旁人说什么,都是诽谤, 你根本不用理会。" 水晶念珠的深黑色泽很稳重,天生的半透明质地在夏日炽热的空气中,凉凉 的,渗着令人心驰神往的高贵和神秘。母亲的声音也是凉凉的," 会叫的狗咬不 了人,可老是叫着,也是心烦,你可以告诉萧宝溶,送吴氏一程也好。" 望着母亲安谧地向佛而立的面庞,我心头颤了一下,笑道:" 可不是嘛,皇 家声誉,她一个庶人也敢玷辱,着实自寻死路。" 我心中便下定决心,有空再回京时,第一件事便是让吴后的嘴永远闭上。 假作真时真亦假,让她胡说的次数多了,人人都猜疑起我的身世来,让我何 以自处?怪只怪她犯了忌讳,如母亲所说,疯狗乱咬人的结果,只能是自寻死路。 母亲既说了我是命定的大齐公主,我算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去深究母亲在入 宫前的那些境遇。回忆那样的过去,对母亲也是种伤害吧?便如让我去回忆魏营 那段受尽凌践屈身事人的卑微日子…… 如果萧宝溶真是抵不住萧彦的压力,真要将我嫁给萧彦,我答应了也无妨, 然后一定撺掇了萧彦,让他横扫魏军,杀尽魏国皇亲,将凌辱过我的拓跋轲和所 有见过我卑微求生的魏人,尽数斩下头颅,狠狠踩到脚底,让他们落到吴氏一族 那等凄惨下场…… " 阿墨,怎么了?" 大约我想到拓跋轲,一时克制不住神色间流露出了极尖锐的恨,母亲蹙起了 眉。 我恍然大悟,微笑道:" 没什么,只想着三哥委实烦人,我到这里来住几日, 他也巴巴地找个先生看住我,让我不得自在。" 母亲笑道:" 哦,我们母女叙话的时候多呢,你啊,得空是要学些诗词歌赋 了。宝溶的妹子,就算不能学富五车,至少也该知书识礼才对。" 学富五车?知书识礼? 这学来有什么用?就像修饰得再漂亮的花瓶,也不比陶缸瓦罐结实,一铁锤 下去,粉身碎骨。 我暗自冷笑着,向母亲告辞离去,母亲送我出了禅室,终于说了两句让我顺 耳的话。 她说:" 虽说该多读些书,可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为人处世,还是多学学你 的三哥,玲珑应对、明哲保身才最重要。" 母亲到底没全说对。 若没有自己可以倚仗的势力,即便玲珑应对,一样无法明哲保身。 我回去时再次经过了简陵。 门口青草茵茵,足有半人高,依稀有行走过的痕迹,一径通往黑黢黢的入口。 山路已封,山头除了上清寺的师太和我别院中的从人,再无一个闲人,想来该是 有侍从们曾在近日到那里查探过吧? 想起那个少年,那个被我捆了三天三夜、差点儿被活活折磨死的少年,居然 那样不管不顾地跳下潭水去,硬是将我从鳄鱼的口中夺出,越来越坚硬的心底忽 然又柔软了起来。 我让侍从在前面帮我驱赶了可能的毒蛇蜈蚣,将青草踩得有些平整了,才撑 着碧色帛伞遮着阳,在侍女的扶持下我走到入口的石门前,望着如大口般张开的 陵墓。 " 公主,这陵墓空荡荡没什么好看的,不是说里面还有吃人的鱼吗?我们还 是早些回别院吧?" 小落探头只往里一瞧,便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 是啊,没什么好看的。" 我这么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往陵内行去。 可怜小落和小惜两个,从小跟我在王府长大的,虽是侍女,却很少出那歌舞 升平翠幄朱幕的惠王府,最是胆小如鼠,此刻见我进去,面面相觑片刻,才在侍 卫的扶持下,大着胆子踏入石陵,沿了坎坷的石阶,步步往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