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凌欣月到底是女人,尽管她不乏才智和胆气,但当她得知凶恶残暴的凶手就在 这批“高官”中,她还是胆战心惊,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高官”们到来的第二天,她又让肖潇雨吓了个半死。 在天都大门口,凌欣月的车子被一个突然从灯影里冲出来的女人伸手拦住。她 惊魂未定,按下车窗玻璃仔细辨认,原来是肖潇雨! “凌行长,请您下车,到我车上说!”肖潇雨不容凌欣月推辞,硬生生把她拽 上了自己的宝马。 在车里,肖潇雨给凌欣月讲了一个听起来有鼻子有眼儿的“新聊斋”…… “凌行长,吓死人了,我又看到了张大海那死鬼了。” “说什么呢,潇雨?” “在西港时,夜里我看到那死鬼两次,吓得我没法儿,搬到海州来住,想不到 昨天夜里又见到他在我屋子里翻找什么东西,吓得我尿了一床。我去找朱行长,他 不让我进门,说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走到哪里,大海那死鬼就跟到哪里,我已 无处安身了。无奈之下,住进天都来了,这也不是办法啊。凌行长,能不能行里派 两个保安保卫我的住处,费用我负担。” 凌欣月思来想去,她认为这里面一定有未解之谜,或许与西港爆炸案有关。于 是她故作轻松地说:“潇雨,别怕,那是你想大海了,精神恍惚,是幻觉,没有的 事,如果你害怕,我打电话,你可以到行里接待处住几天。” “谢谢凌行长。” 肖潇雨离开后,凌欣月立马乘车去找姬长岫,把这个情况告诉他。 从公安局出来,天已经很晚了,司机小陶直接送她回家。在楼前下车时,小陶 悄声说:“凌行长,最近我发现一辆三菱越野车常尾随在我们车后,昨天我去车管 所查车号,没查到,刚才我又发现了这辆车。凌行长,你要特别小心啊……”小陶 在部队当过侦察兵,过去开过押款车,特别机警,“花圈事件”后,老罗把他调给 了凌欣月。听了小陶的话,她猜想这辆三菱也许是跟公安局有关吧?她让小陶放心, 可小陶还是坚持一直把她送上楼,送进门。 任浩告诉凌欣月,金静兰打过三次电话找她。 “她说有什么事?” “没说,只说你的手机不通,让你回来后给她去个电话。”凌欣月拿出手机一 看,没电了。从下午两点到现在,她一刻也没闲着,累得腰酸腿疼,这官场上应酬 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凌欣月脱下大衣,轻轻推开孩子们的房门,小怡和婷婷都睡熟了。 凌欣月看着老人像核桃一样纹路深刻的脸,关心地说:“任叔,劳累一天,您 也早点休息吧。行里事情多,您不用每天等我回来才睡。” “只给两个孩子做点饭,送送接接累什么呀。你倒是要注意身体啊!” 凌欣月拨通了金静兰的手机,金静兰告诉她,晚上散会后,上海、广东和黑龙 江的人事部经理,把房间里准备好的海州牌香烟扔到了走廊上。服务员捡到后送还 他们,他们拿着软中华说:“我们不抽杂牌子,只抽大中华。”这事闹得有点大, 市委的人也知道了,秘书长让我们马上换烟。 凌欣月听了,忍无可忍:“这接待方案是市委定的,宣传海州是他们要求的, 用海州牌烟也是他们同意的,这主意说改就改?” “凌行长,说气话也没用。我看大钱都花了,就不在这几个钱上计较了。” 凌欣月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明天开始,各个房间都换上大中华!” 白治仁要陪郭恒德全方位视察海州,把日程安排得满满的,郭恒德只在会上讲 了半个小时话就匆匆离开。 在郭恒德一再要求轻车简从的情况下,白治仁安排了七辆车,前面是一辆警车 开道,第二辆是海州01号车,郭恒德和白治仁乘坐,第三辆是凌欣月的车,第四辆 是市委秘书长和郭恒德秘书乘坐的,后面跟着海州电视台、《海州日报》和《海州 晚报》的三辆车。 车子驶出海州二十多公里,白治仁陪着郭恒德下车走向银滩。 退潮了,银滩在冬日的阳光下,平滑得像大雪过后无人踩踏的雪原,熠熠生辉。 参观、宴请、听汇报,一天折腾下来,郭恒德有些吃不消了。回到天都,他说 :“白书记,晚上就别搞那么多花样了。你也不用陪我,我现在呀,只想喝碗粥。” 白治仁也不和他客气:“也好,您随意。”接着,又向他诉苦,“我也想在你 这儿消消停停喝碗粥,可是不行啊!不瞒你说,省里来了个副省长,上午就到了。 午饭我没去陪,这晚饭可是逃也逃不掉了。” 郭恒德说:“能者多劳嘛。” 白治仁笑道:“在您眼前,我哪敢说这句话?”然后又转过头嘱咐凌欣月和秘 书长,“这里就由你们两位负责了,一定要照顾好郭行长。” 白治仁走后,凌欣月就问郭恒德晚饭怎么准备。郭恒德说:“简简单单就好。 你跟他们说,我要一碗燕麦绿豆粥,一两玉米饼子,一碟清炒苦瓜,一碟凉拌圆葱, 都要小碟。哦,再加一点点蠓子虾酱就行了。” 凌欣月等了片刻,问:“就这些?” “对呀,其他的什么也不要。” “郭行长,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我一个老头子,能吃多少?平常在酒宴上,我也常常只是眼睛享福。” 吃过晚饭,凌欣月陪着郭恒德在岛上散步。那飘落的树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 层。落叶上又点缀着残冰薄雪,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 郭恒德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子:“欣月,从你任行长后,我也没怎么关照你, 怎么样,女儿的病彻底好了吗?” “谢谢郭行长关心,女儿已经上学了。”凌欣月心里暖暖的。 “上次在北京,你的两项人事提案都被我否决了,想通了吗?” “暂时还没想通,可我理解您老人家的难处。” “好嘛。听说你们今年的各项指标不能完成,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说说看。” 凌欣月此时背光站着,看得出郭恒德眼中带着鼓励的意味。于是大胆地说: “主要是客观原因。像利润指标,一九八八年超卖五年期国库券,今年要兑付,只 此一项将减少收入一千多万元,再加上今年我们逐步减少了以贷收息,以贷还贷, 也要减少一大块收入。” “欣月呀,有些事不要太教条了。现在有几家企业能按时归还贷款?能按期付 息就不错了。当然,从贷款的流动性上要求是应该按期收回,可企业的现实情况能 做到吗?不能。怎么办?该通融的还要通融嘛!” 凌欣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胸口有些沉闷。 “听说,你正在清查过去已经核销的贷款,有这事吗?” “有。郭行长,过去已经核销的贷款经过查证有许多不符合条件核销的,我们 准备加大工作力度,能收回多少就收多少!”在郭恒德面前,她只能如实汇报,不 能像丁伟伦嘱咐的那样闭口不谈。 “你还是太年轻,好强气盛。我问你,这新官上任,你知道最大的忌讳是什么 吗?你的人品和能力,我是看好的,你的廉洁敬业得到马唯真和高峻岭两位老行长, 以及许多业内外人士的赞许,其中包括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的记者。所以, 当初我坚持让你来干海州F 行这个一把手。欣月,在你任行长前,我已经和你谈过 了,只是没把话说透。今天不妨就直说了吧,这最忌讳的就是对前任的作为全盘否 定。你说对不对?” 凌欣月有些委屈,又没法一一辩解,只能说:“可能庄行长误会了,我不是针 对他本人,在公开场合,我也从没说过有损庄行长威信的话。” “我知道。不过有些事,只能是继往开来。所谓改革,也只能是继往开来。我 这么说,你明白吗?” 凌欣月微嘘了口气,违心地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你的一些行为市里也有看法,白书记特别提到你要收回过去已经 核销的贷款一事。再说了,核销贷款的企业早已破产,你找谁要去?”郭恒德宽厚 地笑笑,“你是个聪明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我多说。从今往后啊,要特别注 意和方方面面搞好关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