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我是谁”是谁 由于方子洲的录像、录音带里,李雅菊以“别问我是谁”的身份出现了,我才 得以确认“别问我是谁”的的确确就是我多次谋面的李雅菊。应该说,没有赵自龙 用一箭双雕之计除掉了黄艺伟,也就不会有李雅菊的彻底背叛。 自打黄艺伟被赵自龙突然找了去,李雅菊就一直像心里藏了兔子,没一刻安心 过。左等不见了英俊男人,右等还是没英俊男人的半点音讯,她终于忍耐不住了, 大着胆子用自己的电话拨通了黄艺伟的手机。她屏着呼吸等待,希望对面传来黄艺 伟那不中不洋的怪腔调。 “嘟嘟嘟”,几声无人接听的长音之后,终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 起,该用户目前无法接听,留言服务请按‘一’,过后再打,请挂机。” 李雅菊开始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她的手脚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感到冰凉。她是 知道赵自龙生辰八字的,也知道赵自龙翘什么样的尾巴屙什么样的屎。 那是七十年代的中国大陆,“四人帮”正在猖狂夺权的时候,深圳只是一个荒 僻的渔村,而此时的李雅菊也只是这个荒僻渔村里一个死了爹娘、靠亲戚养活的缺 衣少吃的柴火妞儿。她听说,深圳的对面是香港,而香港就是丰衣足食的人间天堂。 只是在丰衣足食与缺衣少吃之间隔着一条很窄的河和一道不算高的铁丝网。她听说, 张家二小子游过了河,挣上了工资,那工资不但可以养活自己,还能够寄一些港币 回家。她还听说,李家的大闺女跳过了铁丝网,不用干活,只陪吃陪唱,就能够买 了自己的小轿车。望着并不遥远的地方完全可以看见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小小 的李雅菊动心了。于是,小李雅菊游过了这条小河,钻过了有洞的铁丝网。当然, 当时她并不懂得这叫偷渡,更不知道这也是犯罪。但是,从此,她的一生就远离了 黑土地,融入了市场经济的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之中。 那时的香港还没现在发达,尤其是沙田地区,还很少有高楼大厦。一个靠摆地 摊卖小吃为生的林姓老男人收留了她,因为他有一个在香港肯定找不到老婆的残疾 儿子,而且比小李雅菊只大几岁。他的家就在高楼大厦下面,是一个用薄铁板做顶, 用破木桩做支柱的小棚子。老男人很有眼光,为自己捡来的未来的儿媳妇计,他除 了让小李雅菊充当一个小劳力之外,还让她读了书。当时的大陆,政治还是第一位 的,处处还都在革资本主义的尾巴,因此,这种香港最下等的生活,也让小李雅菊 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没几年,李雅菊就出落成沙田一带的美少女;再过几年,李 雅菊竟然大学毕业了,并进入了一家泰资公司,当上了白领职员——会计。 望着出落成人的李雅菊,林姓老男人对自己的如意算盘很是得意,除了准备为 残疾儿子完婚,也为自己的老有所养而开心。但是,没想到,李雅菊就业的公司, 正是赵自龙在香港开办的。李雅菊刚一来,就被这个当时还不算大的老板看上了。 很简单的两个回合,李雅菊就成为了赵老板的床上物、口中食,并被邀请赴泰国总 部工作。 “我原来是个大陆妹。是林爸爸养育了我。我怎么能离开林家父子。”当时的 李雅菊还非常朴实。 赵自龙笑了:“大陆人重情,香港人可只认钱。你让香港佬开个价! ” 李雅菊回到棚户房,支支吾吾着说,自己要被公司派到泰国去工作。 林姓老男人不愧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环境里混了一辈子的主儿,立刻明白了李 雅菊的企图,翻了老脸,大喝一声:“你有没有搞错! 我给你花了这么多钱,你怎 么能说走就走! 你是我的投资,投资就要回报。没有二百万港币,没得谈啦! ” 李雅菊无奈,躲了赵自龙,也没回棚户房,在女同事家借宿了两天。而赵自龙 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据说林姓老男人已经到公司找他敲诈般地大吵大闹,要人要 钱了。 这天,赵自龙主动找了李雅菊,笑吟吟地说:“那个香港佬来了。” 当时的李雅菊还是个雏,对赵自龙只有敬畏的份儿,羞红了脸蛋儿,难于启齿 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赵自龙径直过来搂了李雅菊,宛如老猫逗小猫一样亲呢道:“麻烦? 从何谈起。” 李雅菊躲闪开赵自龙的亲热:“我们是穷人,他们离开我,不好过日子的。” 赵自龙强行把当时还很娇小的李雅菊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真的像对待一只温顺 的小猫咪,他笑眯了眼:“林老先生,要二百万港币。我给他了。” 李雅菊惊愕了:“为什么? ” 赵自龙没正面回答,揉捏着李雅菊纤细而柔嫩的后脖颈,说:“值! 我说值! ” 李雅菊明白了赵自龙的意思,红了脸:“我一个大陆妹,怎么会值二百万港币 ?” 赵自龙做出一副豪爽的样子:“香港佬把你卖了。你从哪儿论,都不欠他们的。 你准备一下,我们尽快动身,去泰国! ” 李雅菊虽然渴望着飞黄腾达,憧憬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可涉世不深,毕竟还有 着大陆妹的淳朴,在离开香港去泰国之前,她还是偷偷地来到棚户房,准备与林家 父子告个别。还没走到棚户房的时候,她远远地发现,那里围了许多人,不但有普 通百姓,还有不少警察。快步走上前去,一看,她不禁惊大了双眼:原来的棚户房 不见了,一个维修高楼的吊车不幸掉了前面的巨型铁钩。这个巨型铁钩不偏不倚正 好砸在了棚户房的上面。棚户房整个被压塌了,而被压塌的铁板下面,就有必死无 疑的林家父子。 林家父子遇难的原因,李雅菊虽然从来没向赵自龙问起过,但她却心知肚明, 因为,由于林家父子的死,使得赵自龙答应支付的二百万港币,得以根本就没从公 司账上划出。 现在,见黄艺伟又莫名其妙地没了踪影,李雅菊的整个身心自然有如进入了冰 窖。黄艺伟虽然身上有着许多的毛病,但明里暗里地陪着她度过了许多个日日夜夜, 如果没他的陪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在心狠手辣的赵自龙身边悠然自得地熬 到现在。 她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了几个圈,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再次拨了黄艺伟 的手机。这次,电话竟然通了,而且对面传来的声音不再是服务小姐毫无新意的告 白,竟的的确确是一个男人声音:“怎么,你很忙呀! ” 李雅菊惊得差点把手机扔了,对面的男人不是黄艺伟,而是她又惧怕又依靠着 的男人赵自龙。 “我……找小黄……核实一下财务报表。”李雅菊战战兢兢地撒谎。 赵自龙对李雅菊的行为了如指掌,对李雅菊现在的窘迫也心知肚明,但是,他 笑脸杀人的手段很高明,李雅菊只是他的玩物、他的工具,他不希望自己的真实想 法让李雅菊揣摸清楚,更不希望李雅菊现在就蹦罡达出来直接背叛自己。于是,他 冷笑几声,手里拿着黄艺伟的手机,无异于掌握了李雅菊通奸的罪证,但是他嘴上 却依然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泰国那边人手不够,我想让你回去。” “这边的事儿怎么办? ”李雅菊预感到泰国之行凶多吉少,推辞着不想去。 “交孟宪异管! ” “交他? ”李雅菊诧异了,“什么时候? ” “明天你交一份辞职报告给我。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赵自龙胸有成竹地 说。 “为什么这样? ” 赵自龙冷笑几声:“我不想让外人知道得太多,也不想让外人把许多事儿搞得 太准。” 表面上看,赵自龙对李雅菊是信任的,对孟宪异是有所防备的,但是,李雅菊 知道赵自龙是一个惯用声东击西手段的老狐狸。 第二天,她按照赵自龙的吩咐做出闹情绪的样子,离开了薇洲摩托车集团公司, 但同时她也从美国朋友那里获得了黄艺伟车毁人亡的消息。她开始心惊胆战了。她 明白自己的行为不但败露而且已经为赵自龙所不容。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赵自龙索取 自己性命的魔掌,在慢慢地伸过来,在慢慢地锁住自己的喉咙。只是这个魔掌会以 什么形式出现,是刀? 是枪? 是从天而落的铁钩,还是赵自龙自己的大手? 她还猜 不出来。这魔掌什么时候索去自己的性命,她也无法判断。 她想带着赵自龙的罪证到大陆的检察院自首,但是,她立刻摇了头。那样毁灭 的首先是她李雅菊自己。 于是,她想起了方子洲和章亦雄,利用这两个人的正义感,来一个借刀杀人, 看来是她惟一可以采取的万全之策了。她之所以分别找了方子洲和章总,就是想让 这些材料尽快地发挥效力,想借正义的力量尽快置赵自龙于死地,从而实现她自己 的目的,至少可以使她在危局中做到自救。 但是,李雅菊还是低估了赵自龙的凶残,那天晚上,她刚与章总接上头,两人 一前一后,才来到西湖宾馆的房间,就惨遭预先埋伏的黑帮分子的毒手,并被黑帮 分子制造了精妙的奸杀现场。 但是,应该说,李雅菊给方子洲提供的材料对了解案情却是决定性的。她的这 些证据使方子洲的调查从圈外转悠突然向案件的核心切人,使不足以当庭作证的推 理材料,直接变成了可以置犯罪嫌疑人于死地的有照片、录音带、录像带作为佐证 的真正的证据。 在李雅菊的材料里,不但提供了王学礼和耿德英通过银行账外经营个人分别收 取二百万元的账目,而且还提供了这两个人收取资金时的谈话录音。送钱人都是史 学法、金额都是二百万、装钱工具都是大号的旅行箱,可谓声音清晰,证据确凿。 王学礼除了接受过史学法的二百万元贿赂款之外,他的老婆谢莉娟在海外账户竟然 有高达三百多万美元的存款。这些钱都是通过薇洲集团的账户汇出的,包括章总在 时汇出的那已经转换成美元的五百万人民币。这些汇款,名义上是由谢莉娟代理进 口摩托车散件,实际上则是赵自龙支付给王学礼、谢莉娟的多笔酬劳费,即贿赂款。 而记录在耿德英账下的贿赂款则全部是现金支付的,部分款项附有支付时的录音证 据。至于耿德英又怎么处置了他的非法所得,是否又将一部分转赠给其他官员,由 于没佐证,则不得而知了。 但是,我始终疑惑不解的是,方子洲的《“噬金案”调查》虽然多次提及孟宪 异,但是,却始终轻描淡写,没有罗列他的罪行资料。为什么方子洲要让这样一个 重要的案件参与者逍遥法外? 我忽然想起了方子洲曾经收到的那个白信封,想到了 章总对他与孟宪异关系的疑惑。我的内心不禁惊颤:难道方子洲真的被孟宪异收买 了? 难道方子洲真的宁肯为了金钱而出卖自己的良心? 我摇了摇头。如果方子洲真 是这样的人,他又何必为了自己的追求而舍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