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怎堪误·却相逢(2) 不知四少恍惚些什么,蕙殊却是满心缭乱,遐想那位夫人,又想起贝儿与蒙 先生,只觉世间最误人,莫过一个" 情" 字。当日送别到码头,贝儿临去也不曾 落泪,只是走得那样匆匆,连平日最要紧的首饰匣都遗下了。替她收拾时,才在 匣子底层发现那旧照片——原来那蒙先生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贝儿依偎在他臂 弯像足了一只碧眼波斯猫。 此时想来,似颜世则那样平庸的男子或许更可堪岁月消磨。 当日四少说,小七,你迟早会生悔意。 会吗……火车猛然摇晃,突如其来的后耸令蕙殊立足不稳,整个人跌向窗口。 四少眼疾手快将蕙殊拽入怀抱,自己也抵不住巨大冲力,同她双双摔在床铺 上。远远传来铁轨哐当的巨响,随即火车停下,鸣笛声与敲钟声响成一片。 待火车停稳,四少示意蕙殊镇定,探手到枕下,竟取出把乌亮的德国造手枪。 蕙殊惊呆,只见他趋近车窗察看动静,蹙眉良久,神色紧张凝重。 外面脚步声急,旋即包厢门被敲响,是列车员在大声安抚乘客:" 众位不必 惊慌,前方遇上铁路管制,火车需暂时停靠……" 四少将枪藏入衣下,拉开门截住一名匆匆奔过的列车员," 前面什么事情? " 列车员苦笑道:" 有专列到,车站到沿线一律管制,这往北平是常有的事儿, 遇上了谁也没辙。您且放宽心,等管制过去吧。" 这位乘客派头极大,打赏也大方,见他闻言面色不豫,列车员便凑近了低声 道:" 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专列来得仓促,还神秘得很。" 说着往包厢内一瞥, 列车员露出个暧昧笑容,连忙告退而去。 蕙殊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仍躺在四少的床上,忙面红耳赤地站起来。 四少并不将枪放回枕下,反而贴身藏好。他一介平民,却随身带着枪,蕙殊 看在眼里暗自心惊。 四少也不解释,只淡淡道:" 遇上管制也没办法,你回去休息,有事我会叫 你。" 他送蕙殊回自己包厢,出去时伸手在她胳膊轻轻一扶。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隔了衣物也那么暖人。 蕙殊无端红了脸。 回到包厢,重新在桌前坐下,欲提笔写完给贝儿的信,却发现一个字也写不 出了。 管制足足耗去四个小时。 非要遇上同大人物狭路相逢的逼仄,这才知特权阶层的可恼。 总算火车到站,随着熙熙攘攘人群钻出站台时,天色已经黑尽。北平的冬天 寒冷干燥,夜风兜头吹着,似小刀子刮脸。蕙殊从未尝过这般饥寒交迫的滋味, 在站台外张望半晌也不见来接人的车,忍不住哀叹," 这可好了,连个接的人也 没有,果真是谁也不惊动。" 怪就怪四少,来之前贝儿问北平那边如何安排,他却道谁也不惊动。明明已 到家门口,却一副微服私访的派头,当时蕙殊便打趣说,四少也要来一出三过家 门而不入吗?贝儿还怪她多话,眼下可好,落得在寒风中受冻。 蕙殊嘀嘀咕咕,四少也不辩解,只脱下大衣搭在她身上。 大衣又长又暖,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一辆车无声驶近,夜色里也没有开灯,静悄悄停在了身旁。 蕙殊惊了一跳,就见车门打开,一截纤细的小腿从旗袍下伸出。一名裹着裘 皮大衣、臂挽手袋的女子款款下车,几步走到四少跟前,立定了朝他上下打量。 " 好啊。" 她哼一声,扬起手,作势欲打他," 没良心的,还算记得回来! " 四少微笑捉住她手腕," 怎么嫁了人还是这副坏脾气?" " 有好脾气也不会朝着你!" 那女子脸一扬,站台灯光照见她凤眼粉腮,妩 媚可人,一口脆圆京腔十分好听。 四少摇头笑," 难怪人说徐总长什么都好,就是怕老婆。" " 呸!" 那美人啐他,转眸朝蕙殊一扫,似笑非笑," 薛四公子也什么都好, 就是太好色。" 蕙殊羞得无地自容,张口想要反驳,却听四少已淡淡笑道:" 祁小姐是我的 秘书。" 他为她二人介绍:" 这位是徐季麟徐总长的太太,胡梦蝶。" 蕙殊了然,对她含笑点头。 胡梦蝶与她握手,笑容里有一分不冷不热的疏远。 司机安顿好了行李,上前欠身道:" 二太太,可以走了吗?" 胡梦蝶将四少挽了," 晋铭,你同我坐后面,有好多话,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