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雪初霁·晴方好(3) 缓缓拥衾坐起,喘息仍急促,心跳不可平息。怎会做这样诡谲的梦?念卿按 上额头,只觉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窗外天色已隐隐发白,一夜浓醉未褪,竟想不起是怎样回的房间。太久没有 放任地喝过酒,以她这般酒量,竟也醉得人事不知。 昨夜因子谦脱险、仲亨起事、晋铭复明三桩喜事突然而至,在彷徨等待了太 久之后,巨大的喜悦令人欢欣若狂。晋铭执意让蕙殊找了酒来,定要与她不醉不 休。他伤后不能饮酒,便由蕙殊代饮……念卿揉着额角失笑,想不到祁七小姐酒 量惊人,简直是天生的女中豪客。想来蕙殊也醉得不轻,只怕这时还在酣睡。 念卿有些不放心蕙殊,起身略作梳洗,连大衣也未披,松松绾起头发,便去 敲隔壁房门。走廊上的警卫却说,祁小姐一早出去了。 " 这么早去哪里?" 念卿愕然。 " 薛先生说要去看梅花。" 警卫立正回答," 祁小姐陪他一起去了。" 这两人……念卿微怔,不觉失笑。 医院后园有大片梅林,这几天已绽开初蕾,夜里风过,暗香潜入窗牖,引得 晋铭昨晚就想寻芳而去,想来这几日早已闷得不耐。晨风穿过走廊吹得鬓颊生凉, 念卿转身回房,想披了大衣去寻他二人。 指尖触上门柄,宿醉昏沉的脑中蓦然有一线清明,刹那念动如电。 " 晋铭!" 念卿一震,转身奔下楼梯,匆匆穿过两栋小楼间的走廊,朝四少 所住的病房奔去。这西侧的小木楼是临时隔出来的,只住了她与蕙殊,以保障安 全。四少独自住在东楼病房,他虽未明说,念卿却知道是出于避嫌之心,他为人 考虑向来周全……木楼梯被踏得咚咚作响,念卿一口气奔过迂回走廊,直奔到病 房门前,将门猛地推开—— 藏蓝窗帘被风微微吹动,空荡荡的房间里,洁白床单一尘不染。 枕上抚得平整,正中一只猩红丝绒小盒,玲珑醒目。 剧跳的心在这一刻陡然沉了下去,念卿缓缓走近,将丝绒小盒拿起,打开。 比猩红丝绒更深艳的,是静静躺在盒中的一对鸽血宝石。那艳绝光彩,世无 其二,是真正会夺去人心的魔魅。似曾相识,却又前所未见。 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郁文进来,见念卿神色不对,便笑道:" 别担心,他 们下去散步了。早晨空气好,多走走也是好的。" " 走了多久?" 念卿颤声问。 郁文怔住," 有一会儿,今天薛先生起得格外早……" 她话音未落,只见念卿发足奔出门去,头也不回奔下楼梯,薄呢裙角扬起在 楼梯转角。走廊上的守卫慌忙追上去,急声唤着" 夫人" 、" 夫人" 。 郁文自惊愕里回过神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忙追到窗口张望。 积了一夜雪的院中,落梅飘洒,清晨阳光淡薄。门里门外依然守卫森严,梅 林中却没有人,整个院里都不见薛先生与祁小姐的身影。郁文退后一步,心下震 动,升起不妙之感。 念卿追出医院,不顾侍从呼喊,一口气追到数百米外,追出巷口,追到行人 渐多的街上,直至再也跑不动……地上积雪渗入单靴,浸湿了裙摆。茫然驻足四 顾,念卿急促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寒风刮进喉咙,似刀子剜割。 几个侍从一路惶恐跟着,不敢劝阻,不敢问——这二位都是夫人的朋友,行 动自由不受限制,守卫只道他们是在巷口散步,谁也未想过阻拦盘问。 " 有谁看见他们走的?" 念卿抚胸急喘," 往哪边去了?" 侍从们面面相觑,有人惴惴道:" 大约是往右边走了,码头也是这个方向。 " 念卿立刻吩咐备车,任凭侍从阻拦,只二话不说,上车便催司机往码头赶去。 车轧得一路冰屑四溅,阳光渐渐透过层云,被雪地一映,更是白茫茫地刺眼。 念卿将那一方小小盒子仍紧扣在掌心,一言不发,只觉眼睛干涩刺痛,也不知是 不是被阳光晃的。车风驰电掣赶到码头,远远地已见着大小船只进进出出,入目 尽是繁忙景象。 船来船往,离别送行的人群拥挤岸上。 眼前种种似曾相识,仿如昨日重现。 侍从跳下车,拉开车门,却见夫人静静坐着,身姿端正,眼望着前方的码头, 似乎并无下车的意思。侍从试探问:" 夫人,要不要下令封闭码头?" 这里已是霍仲亨所辖地界,莫说封闭一个码头,就是拦截江面,将所有已开 出的船只追回也不是难事。夫人若想追回那两人,只需一声令下,实在不必亲自 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