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向东猛的一震,眉尖剧烈地颤了一下,站在转角的电梯路口,竟然迈不开一 步,眼神黯淡,深邃地一直盯着下方,心口像被千斤大锤狠狠的捶过一般。那挺拔 的背影说不出地落寞、“向东,你站着干什么?”乔丝瑜侧着头看着他,两道秀眉 一皱,眼光一暗。其实她也看见了她。 “丝瑜,刚刚那人是阿愚——”叶向东的声音清冷的好似一番深山泉水。“阿 愚回来了——” “阿愚”“阿愚”,乔丝瑜死死地咬着唇,心脏快速的跳动着,淡淡地说道: “向东,你看错了,她现在美国。你不记得她说过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吗?” 乔丝瑜平复了呼吸,缓缓地垂下手。 叶向东的身子倏地僵住,乔丝瑜的这一番话,就想一柄利剑再一次深深的插入 他的五脏,及时的提醒着他过往的一切。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忘不了当日桑榆那张 悲痛的脸,无奈,决绝。 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情不自禁地迈出一步。 “向东——”丝瑜伸出手用力地拉住他的手臂,叶向东却没有回头。 “丝瑜,你先去看。我——我一会儿来找你——”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人潮 跑去。 乔丝瑜的手慢慢的落空,手里的温度逐渐地淡去,拇指轻轻地从小指滑到食指, 然后慢慢的握紧。她表情有些呆滞,远远的看着前方,叶向东拼命地在穿梭在人群 里。她一次又一次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不是不心痛,脑海里默然地响起了一 句话“叶向东永远是桑榆的。” 眼角的泪水,在灯光下的闪闪烁烁的。她转过身,手握成拳指甲死死地抵在心 口。此瑜难道永远无法取代那榆吗?那颗树就这么根深蒂固?就算是生了根,她也 要连根拔起。乔丝瑜挺直了那漂亮的背脊,缓缓地走向里面走去。 叶向东一口气跑到商场的大门口,停下脚步,放眼周围,刺目的阳光一晃一晃 地,让他眼前一阵茫然,却已没有桑榆的身影,仿佛刚刚的她只是一个幻影一般。 “阿愚——”他轻声地在心里唤了一声又一声,右手无奈地滑过发间。 向东哥哥,阿愚就在前方等你,你可要快一点啊。 向东哥哥,我要是数到100 ,你还没有来,阿愚再也不会等你了。 向东哥哥……向东哥哥…… 阿愚,你等了我那么多次,难道这一次终是不再原地等我了吗?叶向东看着往 来穿梭的人群,那一张张晃动的面孔,踉跄着脚步,失神般得走到地下车库。 老街。繁华热闹,人流川息。 两人走到一家鸭血粉丝店,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大叔,两碗鸭血粉丝。一碗要香菜,一碗不要。”苏浅浅大喊了一声。 “好来。”胡子大叔朗声回复到。 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六台老式的摇头电风扇,呼呼地吹着。墙壁上一角的许愿墙 竟然还在,五颜六色的贴纸,桑榆细细地看了几张,嘴角带着笑,到底是年少无忧 才会这般的潇洒。 “你还记得,你在这里留下的许愿贴吗?”苏浅浅也巴在另一边看着。 怎么会忘记呢? 桑榆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坐回长板凳上,抿嘴一笑,“倒是真记不得了。” 服务员把粉丝端上来的时候,苏浅浅挖了一勺子的辣油,青花碗里飘着一层红 红的油水,看着就诱人。 桑榆只是放了一小勺,她的胃不好,都是那时候遗留下的问题。那种钻心的疼 痛独自挨过来的酸楚,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尝试了。 那会儿,她明白,这个世界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只有自己对自己的好 才是那么真实。若是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有谁会真正的爱惜你? 看着那热腾腾的雾气,她心里一暖。喝了一口汤,酸酸辣辣的,很是可口。 “怎么样?味道没变吧?”苏浅浅嘶嘶的吸着气,嘴唇被辣的通红。 “当然变了。”桑榆挑挑眉,“变的更好吃了。” “切。”苏浅浅醒了一下鼻涕,“桑榆,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吃鸭血粉丝的情 景吗?” 桑榆筷子在碗里划了一圈,眼睛透亮,“那是我一生吃过的最开心的午餐。” 老子的那句“大厦千顷,眠七尺之躯,珍馐百味,不过一饱。”她慢慢地明白 其中的道理。生活才是最真实地,昔日的珍馐美食终是过往云烟,远远比不上今日 的粗茶淡饭来的美味。 顿了顿,望着苏浅浅,“浅浅,我一直没有和你说一声谢谢。” “一边去——”苏浅浅一边把碗里的鸭肝通通地夹到她的碗里,“你多吃点吧。” 桑榆的一双手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十指芊芊,指若削葱,尤其在黑白琴键欢乐 地跳跃时,就像十个小精灵一般。可如今,指甲修剪的光秃秃的,没有了昔日的光 鲜,十个指甲上,白点纵横交错。 她默默地咬着那些鸭肝,一片苦涩,嘴角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两人吃完饭,就在老街上转悠着,一路也淘了不少精致的小东西。老街是Z 市 的比较出名的一条街,临近著名的Z 中,一边又是某文人的老宅,可谓人文荟萃。 两人挽着手,站在路口,等待着红灯。苏浅浅手肘蹭蹭桑榆,歪过头看着一旁 那辆拉风的车,炫亮的银灰色,说道,“这车要好几百万呢,我连个车轱辘都买不 起。” 桑榆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绚丽的保时捷跑车,的确很夺人眼球。她转过头来, “走吧,绿灯了。” 一旁的车嗖的一下,就穿过去了。 “我怎么越来那车越眼熟啊?”苏浅浅望着那团轻飘飘的尾气说道。 桑榆笑笑,“你每次看到好东西都眼熟!” 周一的语文课上,“下面请同学来朗诵,第一段——”底下若干的小朋友殷切 的举着小手,桑榆眉角浅笑,一一看过。 “杨阳。” “秋天的雨是一把钥匙。它带着清凉与温柔,轻轻地,轻轻地,趁你没留意把 秋天的大门打开了。” “恩,请坐下。杨阳同学的声音就如同百灵鸟一般清脆,这里我们要注意一下” 钥匙“”趁“的读音。”她在黑板上写下“钥匙,趁”重点突出以下。“第二段— —”她望着台下,竟然看到秦子墨举手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惊喜。 “秦子墨——” 秦子墨站起来,捧着书,“秋天的雨,有一盒五彩缤纷的颜料。你看,它把黄 色给了银杏树,黄黄的叶子像一把把小扇子,扇哪扇哪,扇走了夏天的炎热。它把 红色给了枫树,红红的枫叶像一枚枚邮票,飘哇飘哇,邮来了秋天的凉爽……”朗 朗的声音,听的桑榆一阵舒心。 “好的,请坐。秦子墨同学读的非常好。”桑榆静静地看着秦子墨,这么一夸 赞,他脸竟微微地红了。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铃声响时,桑榆站在讲台上,“今天的作业就是:1 , 抄写本文的新词三遍。2 ,选择你喜欢的内容背诵下来。明天早读课上,请同学上 讲台来背诵。” 桑榆心情愉快地回到办公室,赵冉青倾身过来,“怎么样,今天秦子墨上课表 现如何?” 桑榆喉咙又干又涩,喝了一杯水,“挺好的,这孩子吃软不吃硬,赏识教育很 适合他。在家里是万千宠爱,学校的孩子那么多,老师顾不过来,不免有些难受, 使使小性子。”其实碍于他的家世,之前的老师想管也不敢管啊! “桑老师,看不出来啊,这才多久,那美猴王就被你收了。佩服佩服。”赵冉 青作着手势,笑嘻嘻地打趣道。 桑榆坐下来,双脚发酸,连着两节课,静静地又喝了一杯水。桌上的那盆吊兰 青青翠翠,都快垂落到地上了,也该修剪了。 “小桑啊——”年级主任笑盈盈的向她走来。 “于主任。”桑榆站起来。 “哟,这吊兰养的不错,长的好。”于主任今年四十多岁了,为人也和蔼可亲, 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镜片,“对了,这是这次入党申请名单,回头你也去写份申 请。” 桑榆手一软,顿时杯里的水倾泻而出,好在被她喝了大半,也没洒多少。她拿 起一边的抹布赶紧把水擦干。 “于主任,我——”桑榆右手紧紧的扣在桌沿,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那厚厚的镜片下俨然藏着一双锐利的眼,她抿嘴一笑,“这孩子,怕麻烦就不 入啊?” 桑榆推了推眼镜,感激地看着于主任。 “不想也没关系,本想着入了对你以后也会有好处的。”中国这个社会体制就 在这里。 “好了,好了,你忙吧。” 桑榆呼了一口气,麻木地擦着桌子,一下又一下,怔怔地出神。一会儿,找来 剪刀,不觉中带着几分恨意,咔嚓咔嚓几下。 “呦,桑老师,你和这吊兰有仇啊?” 桑榆回神,定睛一看,原本浓密的吊兰就光秃秃的留下几根了,心里不免失落 了一下。幸好,它还会长好的。 放学后,学生们像脱了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兴奋地向校门口奔去。大门 口的此时豪车聚集,拥堵不堪。人群中,秦子墨一个人背着个深蓝色的书包,独自 走着。 桑榆轻笑,站在原地。秦子墨走到她身边时,脚步停了下来,神气十足,昂着 头。 “你在等我?” 桑榆扑哧地一声笑,这孩子竟在面前耍酷。她什么也没有说,嘴角上扬,转身 向大门口走去。秦子墨走在她的左侧,侧着头,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看着她,还是没 忍住,“你要去哪?” 桑榆心里一乐,和我斗还嫩了点,回过头,“去书店。” “喔。” 到了门口时,秦子墨迈着步子向不远处的一辆轿车跑去。桑榆抬头远远看着那 辆车,车窗缓缓地摇下来,秦子墨和里面的人说着话,一边还向她的方向看来。 她转过身,朝着对面的站台走去。 “桑老师——” 桑榆回过头,愣了愣,礼貌地轻轻一笑,“陈先生,你好。” “桑老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想和你聊聊子墨的情况。”陈池眼里闪着 光,彬彬有礼说道。 桑榆仰起头,和他对视,目光落到陈池身上,突然觉得有些莫名。 陈池眸光一转,“子墨的父母平时都比较忙,疏于对他的管教——” “好的。” 温温婉婉的两个字,陈池微微扯了一个笑容,“桑老师,改天我约你。” 这句话怎么听上去像是两个人要约会来着,桑榆嘴角小小的抽搐一下。 秦子墨坐在车里,小脑袋已经4 次透过车窗看向他们了,时不时的还要按了喇 叭。陈池俊眉一皱。 桑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越来越深远。 “小兔崽子,催什么?”陈池一上车就吼道。 “小舅,我告诉外婆,你要追我老师!”秦子墨抱着手臂闲闲地看着陈池。 陈池脸一黑,“小孩子懂什么?把安全带系好。” 秦子墨挥挥小肥手,挑着眉,“小舅舅,你现在还不赶紧巴结我,恩。”语气 上扬。 “怎么竟和秦烈学这些。”陈池发动车子。 “小舅舅,这可不是和我爸学的。”秦子墨顿了顿,“都是和你学的。” 陈池脸一黑,哼了一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