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夏天的花 夏天的花 在伯爵到来之前,我已经十几天没出去见见太阳了。出去看看,花都开了, 伯爵说。懒得动,我说。你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做什么,煽阴风,点鬼火? 伯爵讽刺了我一句。只有伯爵敢讽刺我。躲在阴暗角落里瞎琢磨呗,我说。作为 自我戏剧化的行为,瞎琢磨是最好的,有益无害。 走吧,出去转转,伯爵硬是把我拖起来。我赶紧戴上了墨镜。伯爵又该刮胡 子了,雪白的连鬓胡子糊了一脸,显得特别的沧桑,其实他只比我大两岁,却白 发苍苍,他跟他媳妇一块遛马路,人家都以为是爷俩呢。伯爵这个名字就是他媳 妇给起的,说他走道不但背个手,还慢吞吞的,简直就像苏联电影里面的老伯爵, 因此得名。 医院的花园里的花果然都开了,开得肆无忌惮。往纵深走,那边还有个湖, 只是被树丛和灌木掩映着不易发觉就是了。也许是躺了太久的缘故吧,走不多远, 我的腿就酸痛起来,像是走了两万五千里一样。我们回去吧,哥们儿,我央求说。 再遛遛,不然你腿部的肌肉非萎缩了不可,哎,你看那——伯爵指着茂密的草丛 中的一对正亲热着的年轻人叫我看。那对青年人太专注了,当然,他们自己并没 意识到他们相互有多么专注,专注得根本忘了这个世界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什么人。 我们最好识趣地走开,别干扰人家,我说。嘿嘿,他们做的是他们这个年龄该做 的事,其实,我们也这么做过,伯爵说,似乎很感慨的样子。我比他更感慨:他 们也就十七八岁吧,就已经开始亲身体会情爱了,而我在他们这么大,还什么都 不懂呢! 我最初的性启蒙是在游泳池的更衣室里。那时侯,大概有十四岁或更大一点。 那天,当我和我的一个同班同学推开更衣室的门,瞧见一个比我们高两个年级的 小子正在做着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匪夷所思的动作,我们吓坏了,吓坏了的我们 办了一件现在回想起来显然是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事情,竟跑到办公室告诉班主 任去了,我的同学一进门就喊:老师,我们碰见流氓了。整个办公室立刻鸦雀无 声,所有老师的目光都投向了我们。我们的班主任那会儿似乎刚刚恋爱,她紧张 地问道:流氓在做什么?我说:他在玩自己的狗鸡鸡!老师们哗然大笑,班主任 的脸上刷地飞起一片红晕,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后来呢?听我讲起小时侯的故事,伯爵居然兴致勃勃。 后来,西哈努克亲王来咱们这座城市访问,我的同学都举着花环去街上欢迎, 班主任没让我和我的那个同学去,她说我们的思想复杂。 再后来呢? 再后来,思想复杂这个评语一直带到了中学,一次,一个男同学叫我给一个 女同学传送一封信,结果让老师截获了,原来那是一封求爱信,老师点着我的鼻 子说:怪不得你的小学班主任说你思想复杂呢,一点不假。 后来的后来呢? 后来的后来,我长大了,也开始做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了,到那时侯我才知 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动词叫自慰。 把你们吓坏了的那个高年级的小子呢? 他呀,他八成也被吓坏了,很快就转学走了,我说。 我们哈哈大笑的时候,可以免费闻到夏天的花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