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紫色 紫色 突然就想念起翩翩来。那种想念其实就像一头小动物一样地隐藏在阴暗的角 落里,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等西西一去南方去参加某个书商朋友的婚礼,小动 物便撒欢似的跑出来,在我脑袋瓜里翻跟头。我情急火燎地拨了她的电话,铃声 悠长得像一条两旁都是白桦树的大道,迟迟没人来接。 我只好挂断电话,我估计她是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总是喜欢嚼口香糖。我 觉得我对不起她,同时也觉得对不起西西,甚至包括堇子我也对不起。 我猜,她准是躺在她自己的虽然小却很雅致的闺房里的床头上,听歌,听西 丝儿的歌,因为戴着耳机,所以听不到我打过去的电话铃声。 我又猜,她兴许会是背着双肩背在逛街,从一家小店出来,又走进另一家小 店,手里举着香草冰激凌,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游来游去,而拉了拉练的手包里 的电话响,她根本听不到。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拿起电话来,看了看来电显示,轻蔑地哼了一 声,便关机了,甚至于会愤然将我的电话号码像洗纸牌一样的洗掉…… 整整一天,我什么都做不下去,像在地狱里迷路了的幽灵,无所适从,而脑 子里也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犹如一首冷冰冰的挽歌。我仿佛才刚刚知道,想 念一个人是多么饱受折磨的一件事啊!在想念的称盘上的,往往不是几根稻草, 却常常是一摞砖。 我仿佛才刚刚知道,想念一个人是多么饱受折磨的一件事啊!我似乎听谁说 过这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说这话的是西西。对,就是她。 我和西西第一次约会是在一家叫" 深山老林" 的咖啡馆里,那里最棒的其实 不是咖啡,而是熏鲑鱼。老板是个拉板胡的艺术家,除了" 三八妇女节" 义演外, 她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从事艺术活动的机会了。西西始终嘴角含着微笑跟我说着不 疼不痒的话,只有我把胳膊搭在她肩上的时候,她才像神经过敏的小鸟一样地哆 嗦了一下,我能明显地感觉得出她身体的僵硬,直到拉板胡的艺术家给我们端来 她亲自煮的咖啡,西西才技巧地摆脱开我的胳膊。借着桌上的蜡烛,我发现西西 很有明丽动人的潜质,那种叫潜质的东西常常令我生命的深处洋溢着暖融融的感 觉。而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只是到" 深山老林" 来喝咖啡,起 初是每周一次,后来是每天一次——渐渐的,这成了我们的一种生活规律。 打破这规律是在我到长沙出差回来,因为太匆忙,出发前没有来得及通知她, 十几天以后才返回,我跑到浴室草草地冲了一下,就钻进被窝,想把在旅程中失 去的睡眠补回来,要知道,我一路上几乎都是站着的,因为我的级别不够,所以 无权坐卧铺,坐了卧铺也没人给我报销,只能在硬座车厢挤,恰巧正赶上旅游旺 季……这时候,有人敲门,我极不情愿地打开门,裹胁着一阵风似的一个人扑到 了我的怀里,力量太大了,差一点叫我来一个倒栽葱,站稳了,我才看清,来人 原来是西西。这么久,你做什么去了,西西哽咽地问我。我告诉她我出去催款去 了。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让人家替你担心,西西又说。我没回答,我 的嘴正忙着,忙着找一个理想的地点着陆。我们倒在了床上,西西的身体很温暖, 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加菲猫,只是,一切都来得太快,也太匆忙…… 等一觉醒来,我发现我的身上很多地方都紫了,是西西掐的。 翩翩的电话是在傍晚打过来的,她说她刚才在机场餐厅,忘带电话了,过一 会儿还要往南昌飞行。她的声音颇似枯萎的灌木,一点感情色彩也不带。最后, 她问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说:我想你。 她说:少来。 我说:是真的。 我不信,她说,但是声调显然圆润多了。 放下电话很久,我的耳边还在回响着翩翩的声音:你要真想见我,那么就等 到后天,不过不是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