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声声欢(1) 聲聲歎 黎明时分,或者说从正常的天色来判断应该是黎明时分,我醒了。醒了就觉 得浑身上下不得劲,尤其是胳膊腿儿的骨关节,嘎巴嘎巴响,疼得像谁那拿点着 的烟头烫我裸露在外的神经末梢。 赶紧一瘸一拐地跑到骨科查了一下,人家说没发现什么异常,那口气仿佛是 怪我装蒜似的,结果我怒从心头起,恨打胆边生,跟他们大吵了一通,我吵架的 架式就跟一头狂暴的野兽差不多。 回了病房,我仍是烦得不行,像是没吵痛快,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景物以及 所有的声响都似乎变得暗含着敌意,虎视眈眈地瞪着我,更让我烦躁的是一只蛐 蛐儿,它可着嗓门地叫,叫声很像是在呼救,凄凉极了。我紧闭了窗,一根接一 根地抽着烟,企图将那可怜的蛐蛐儿忘掉,可是,不能。 我只好跳过阳台,到花园里去捉它,花园里的花草都被园丁修剪过,整齐是 整齐了,而勃勃生机却也消失怠尽,草丛轻轻地摇晃着,仿佛正在打盹儿。我抖 搂着双手,仔细搜寻着那只能发出噪音来的小昆虫,准备将它绳之以法。 听叫声,蛐蛐儿应该就在附近,可是真要找起来却费了天大的劲,我挽起衣 袖,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有两次,我终于发现了它的踪影,可是一扑 竟扑了个空,叫它溜之大吉了。 正折腾着呢,我病房里的电话又幸灾乐祸地响了,真是越忙越打岔,我没理 睬,我没功夫去理睬,我当下最紧要的任务是抓住那只鼓噪的蛐蛐儿,叫它闭上 它的嘴。还好,很快电话铃声断了。 按说,入了秋的蛐蛐儿理当蹦达不了几天了,可是面前的这只,仍然劲头蛮 大,一跳老高,振翅鸣叫声比胡琴的弦音起码高出几十个分贝。我往东扑,它就 往西跑,就像是跟我玩捉迷藏。 突然,电话铃声又像警报器一样地响起来,我犹豫了一会儿,不过立马一个 神经质的怪诞念头从脑袋瓜子里闪了闪:叫它响吧,要是它一连响上三声,我就 去接,否则,让它玩蛋去! 果然,电话第三次响了起来,我撒腿跑进病房,准备去接,怎么这样巧,我 刚操起话筒,铃声就戛然而止。我叉着个腰,等着它再响,可是一阵持久的安静 之后,随之而来的还是安静,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等了大概有十分钟,我便骂 了一句娘,走开了,继续去执行我的追捕行动。 简直就像是故意捣蛋,我刚返回到花园里,那电话铃声又追着我响起来,我 站在那,一副哲学家的冷漠神情,静静地倾听着它的叫嚣,每隔三分钟它就响一 阵子,挺有规律,我觉得这电话铃声跟蛐蛐儿一样,都是在跟我挑衅,都带有嬉 戏的成分。 我三下五除二地回到屋里,一把将电话线揪断,丢在一边,我在房间里走来 走去,困兽一般,就是静不下来,我坚定不移地认为,这电话肯定是谁搞的恶作 剧。 终于,我蹦达累了,才躺下来,伸伸懒腰,可是窗子射进来的光线困扰着我, 光线犹如一根根钢针刺我的眼睛,叫我睡不安生。才迷糊不一会儿,就被喧闹吵 醒,趿拉着鞋,出去看看,喧闹声来自妇产科,走近跟前,我听出是一个女人在 里边骂街,嗓门大得蝎虎,空气都为之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