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真是矛盾,每每男人盯牢我的时候,我总是惊慌失措患得患失来不及地逃开, 可是一旦逃到安全地带后往往又要反悔,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又糊涂又狷介的顶 没用的小女人。 因为冷与静,午夜的房间似乎显得格外的空荡荡的(其实桌椅、板凳、床摆得 很挤的),连影子都是淡淡的若有若无似的,壁灯光是黄色的,似那种黄昏将尽时 的惆怅的黄,灯光下的空气因为光与影的惆怅似乎亦具备了某种惆怅的质感,这种 惆怅的质感亦越发有点加深与开拓了房间的寒冷与空旷感。 我看看地板上形影相吊的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有一种孤魂野鬼的感觉(大概 缺爱、缺安全感的单身女子在午夜都有过类似的感觉吧),忽然很想很想给谁打电 话,于是抱过电话机,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拨了柳果庆的手机,电话通了, “嘟嘟嘟”的重复音中,我的心陡地紧张地拎了起来,可是,良久,那边都没有接 听。 我收线,一颗心复又沉了下去,什么意思?不方便接还是不愿意接? 过了很久,亦没有回拨。 他与那白衣女人在一起?她留在他那里过夜抑或他留在她那里过夜?不怪他不 接我的电话,无论如何,她才是一个真正的美人,对一个曾经沧海的中年男人,想 必再没什么比身边携着一个美仑美奂气质高雅的情人(又是那么像自己念念不忘的 前亡妻,求仁得仁)更值得欣慰与心满意足的了吧?在柳果庆的心目中,像我这样 的小家碧玉,大概也就只值得零嫖(像这样得手之后,悄悄地塞一张支票了事,之 后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不是零嫖又是什么)吧?可是,零嫖,多么凄凉耻辱的一个 词!我蓦地一哆嗦,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本能地一撒手,悻悻地扔掉电 话筒,手捂住脸,不愿意再想下去。 良久,良久,我抬起头,在穿衣镜子里看见一脸失魂落魄的自己,我竭力甩一 甩头,自己劝慰自己:有什么耿耿于怀的?不过就是一个老男人,开一辆奥迪车, 有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老妻的老男人,又没有真的爱上他。 从来没有谁离不开谁的,之所以不甘心或者恋战,只是尚未遇见更好的,一朵 玫瑰是一朵玫瑰,一个男人亦是一个男人,十年之内撞男人都不会困难的,就像今 晚在玛雅,艳遇的号角不是就又轻而易举地吹响了吗?若不是临阵脱逃,难保不会 有什么发展。 所谓爱(或者类似爱),或许只是一种特殊的感情假象,借着酒精或别处,甲 乙丙丁,ABCD,随时可以发生或以新代旧(新陈代谢),比如唐可德,口口声 声地“爱”我,可是一转身,还不是一样地与别的女人吃喝玩乐消遣快活。 想穿了,男人、爱(类似爱),其实都是假的。 可是,谁又能告诉我什么才又是真的? 谁能说得清,这个世界,(人活一世)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失神地盯着沉默的空气,良久,恍恍惚惚地拎起热水瓶朝着 洗脚盆倒下去,然后,我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