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车行至滨海路口的一栋公馆似的橙色建筑。十七岁那年来D 市的单身旅行,记 忆已模糊了大半,但对这房子我偏偏留有很深的印象。当时多是感叹于其气派的建 筑风格和环屋植满的樱花树。也因为听人说那公馆是一栋私宅,平时虽不住人,但 也不对外开放,让有心参观的我颇为遗憾。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却有机会踏进这里,因为这栋公馆的主人姓赵。或许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很久很久前,就已经有千丝万缕的线把我和赵翰墨纠缠在 一起。 “丫头喜欢这里?”大约是看见我嘴角的笑意,老爷子便问了一句。 我笑笑,其实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内心的悸动和感怀。我一边扶老爷 子下车,一边把原委告诉了他,他也呵呵地乐了。 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我瞪大了眼睛,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我把它作为你和翰墨的结婚礼物,送给你,怎么样?” “爷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急忙摇头澄清,说实话除了赵翰墨那个人,我 还真不贪图什么。能让我和他在一起,便已经是最大的馈赠。 老爷子摆摆手,“别急着拒绝。这房子一直空关着,又何尝不是在等它的有缘 人。我之所以带你来,其实之前早生此意。等过了今天,你熟悉一下,再决定心意 吧。” 虽然知道以赵家的地位老爷子的身份,自然出手都是大手笔,但真正体验到又 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还是这么突然的。 我有些心惊肉条,总觉得老爷子这句早生此意似乎还有别的内容。 “徐明啊,小擎呢?”进门前,老爷子问那个制服男子。 “被阿姨带着去海边了。他方才一直吵着要去玩。” “恩,那你也去吧,看着他点。这孩子性子皮,阿姨管不住他。” “好的。” 再次只剩下我和老爷子两个人。我感觉他是有话要对我说,所以才把人都支开。 “辛澜,你对翰墨了解多少?” “我……” 他接口道:“其实你了解得并不多,对吧?” 我摇头,我了解的。了解他的喜好,他的脾气,他的责任,他的感情,可是这 些要让我怎么说? 老爷子帮我推开了一扇门,“进去看看吧,我特意都帮你带了过来。他不喜欢 娶一个我为他安排的知根知底的女子,那我只好把他心爱的女子变成一个对他知根 知底的人。翰墨这孩子是个闷罐,很多事情他不会说。而我们赵家,相信你也知道, 比较复杂,很多事情光有爱情是不够的,你必须有一个清楚认识,然后再考虑清楚 到底要不要或者能不能接纳。当然,也算是我老头子的一点私心吧,你了解翰墨越 多,想必以后两人相处才能矛盾越少,我这宝贝孙子才不会吃闷亏,呵呵。” 我郑重地点点头,心中满是对这位老人的感激和敬佩。要有多深沉的爱,才会 一次次向自己的孙子妥协,一次次成全,暗暗地帮他,关心他,即使五年不曾见过 他一面。 “爷爷,放心吧。无论展现在我眼里的是怎样一个赵翰墨,我都会接纳他的一 切。无论展现在我眼里的是怎样一个复杂的赵家,我都会努力去适应融入的。赵家 有爷爷这样的天,是儿孙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老爷子的笑容有些苦涩,“进去吧。” …… 房间里,一张张照片,一本本手札,几乎把桌面和墙面布满。有些已经发黄, 有些还带着墨香。每一个画面,每一个文字,无不讲着赵翰墨的故事。 两岁的赵翰墨,父母开始分居。一对夫妻各自旅居海北天南,翰墨一直跟着爷 爷住,还有已经入伍半年才回来一趟的哥哥。 六岁的赵翰墨,已会独自去姐姐的墓前扫墓,有时会哭着问,妈妈是不是爱她 不爱他?可是,她明明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 八岁的赵翰墨,眼中已有超越同龄人的深沉,清秀的童颜,文雅的笑,却少了 几分天真。 十五岁的赵翰墨,好文喜静的他却穿上了美国著名军校的制服,军帽下的表情 严肃而孤独。 十七岁,他与一群国外同学打了一架,有得罪了国外的黑势力,几乎剩了半条 命被救回国来。那一次,他的头部受了很严重的伤,从此他左侧后脑头发比别处稀 疏。 十九岁,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哥哥。爷爷哀痛病重,嫂嫂悲伤欲疯,各股势力 和家族旁系对岌岌可危的赵家虎视眈眈,是他独自撑起了这个家,力挽狂澜。这以 后,每逢有人提到赵小三,都目露几分敬畏。 二十岁的他,已与国内甚至国外的重要人物谈笑风云,却始终被自己亲生父母 拒之门外。 二十岁,他开始厌弃既定的命运,逃避自己的责任。开始四处游学流浪,去过 阿拉斯加以北和撒哈拉。 二十二岁,瘦的只剩骨架的他回到了Q 大,当时学校有意聘他做最年轻的教授, 但他执意选择回归学生时代,开始研修心理学和哲学。 二十三岁,他劝服爷爷让父母得以离婚。这对分居二十年的怨侣为了表达对这 个儿子的歉意和感激,分别表示想见见他,被赵翰墨一一拒绝了。但他却从未怠慢 过孝道,逢年过节依旧送去礼物和祝福。 二十七岁,他遇到了一个女孩,为她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把他放在心上越来 越重要的位置,守候着她,等她长大,却看她离开,盼她回来……怨过,恨过,退 过,追过,却始终不曾悔过。因为心中早已只剩下了她。这一耗,便是整整十年… … 摩挲着这些照片,逐字读着爷爷的手札,我早已泣不成声。我不知道,面对这 样一个男子,该如何来爱他才不显单薄。他用仅仅二十年就能创下一幅最丰富的人 生画卷,可我却让他空耗了一个男人一生最好年华里的十年。 身后,轻轻的开门声,温柔的脚步声,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拥住我。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爱你,那么爱你!赵翰墨,让我用今后所有 的时间来弥补好不好?你要画出多么灿烂辉煌的人生,我都陪着你。让我成为你今 后这一生的背景好不好?” 他把我拨转过身,低下头仔细地帮我擦着眼泪,“好。不过说好了哦,没有这 个背景,我便什么都画不出来了。” 我点头,把头埋进他温暖的怀中。 他抱起我,地板的咯吱声节奏舒缓地伴随了一路。隔壁阳光洒满的房间里,白 色的床单,古老华丽的欧式吊灯静静地悬着,木框的落地窗外,粉色的樱花瓣洒满 一地。 窗帘被拉上,阳光被阻隔了大半,留下一屋橙色的光影,古老的钟摆轻敲,伴 着他的呼吸和我的心跳。 我仰躺着分开他的衬衫,抚摸着他纹理优雅的肌骨,在他年少留下的伤疤处轻 轻留下自己的印记。舌尖触到他肌肤的感觉是那么美好,我仿佛听到了灵魂的歌唱。 但我陶醉的时光很快便被他止住,身体在刹那间全然笼罩在他的身体之下,我 这才恍然发觉彼此的衣物早已都落到了床侧,他倾身而下,每一寸肌肤贴着我的肌 肤。目光彼此深深地望入对方眼中,第一次,如此坦诚相待。 他吻着我的丰盈握起我的腰,我颤抖地抬起身体,抱住他的头,却只能无措地 任由他的吻渐渐向下。 我开始难受地呻吟。 他再次挺身,一只手抚摸着我泪眼婆娑的眼睛,另一只手却继续控制着我的敏 感,给我最温柔的折磨。他吻住了我的声音,而后耳垂,下巴,锁骨……哑声呢喃 着:“辛澜,再等等,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恩。”我轻哼一声,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乞求。 终于在一个几乎让脑海中产生幻象的说深吻中,我措不及防地迎来了生命里最 重要的那一刻。一点点疼,但无数点的欢喜,几乎遍布周身每一个毛孔,让我紧张 地无法动弹,头脑已成空。 赵翰墨没有动,只是咬着我的耳垂问:“疼?” 我被他吹得一痒,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而他也再控制不住,深深地进入。我忍 不住轻呼了一声,而后闭上眼,拥紧我爱的男人,开始享受这最古老而神圣的律动。 …… 这个阳光旖旎的白天,这间临海百年的风情古宅,这间浪漫优雅的房间,这个 温柔热烈的爱人,让我得到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极致美好的幸福。肆九迷糊中听到 赵翰墨起身,掩上门出去打电话。不久后他回来,见我已醒。 身旁一陷,他倚坐在我旁边,捋开我的额发,“是伯父伯母打来的。” 我自然知道他指我父母,顿时表情有些僵硬,此地无银地把被子拉到了下巴底 下。 “你没跟他们说什么吧?”声音虚弱,明显底气不足。 他状似不解地眨了眨眼,“说什么?” 我打掉他拉我的手,“讨厌。” 都是这个罪魁祸首。父母千里迢迢来看我,我却撇下他们,在这里白日宣淫。 这算不算大逆不道? 手被他无赖地又拉了过去,贴在他温暖硬实的小腹,免不了又想起方才的一切,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想挣手又挣不脱,感觉他肌肉绷起,连忙不敢再动,可别不 小心再次点火。才刚强自镇定,却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真是罪该万死! “爷爷呢?” 若说方才提到父母我还脸红,现在却是吓得脸都白了。从隔壁被赵翰墨抱到这 里,而后数小时闭门不出,在干什么,他老人家岂不是都一清二楚!完了,完了, 以后没法在老赵家抬头做人了。 可赵翰墨却敛住了笑容,声音闷闷的,“我来时,老爷子已经走了。” “他去哪儿了?”我担心得问。这么大年纪,太多奔波可不好。 他宽慰地拍拍我的手,“没事,有人照顾他的。他老人家也是玩儿主,不会亏 待自己。我想他大约是不想见到我。” 赵翰墨虽然依然含着笑,却笑得发苦,声音渐低,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怅然和 内疚。 一别五年,他没有回家,却何尝没有时时刻刻在心里重责自己,何尝不会想念 一手把他拉扯大的祖父。可是因为对我的执着,他不能回家,回家就意味着妥协, 意味着要放弃我去接受一个不爱的人。 我拉他躺下,任凭他把头疲倦地枕在我的胸前。我抚摸着他的发,贪婪地凝视 着这样子的他,闭起的眼,颤动的睫……此时的赵翰墨早已卸下了一切强势,只是 一个无力挽回的单薄男子,有最脆弱的心,最柔软的情。 心里仿佛有一个泉眼打开了,温热的情感如泉水般汩汩地流出,直至溢满了全 身。 “爷爷原谅你了!”我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他睫毛一颤,我继续说,“要不然他也不会来看我,不会告诉我这么多你的事。 他不见你,或许只是放不下架子。我感觉得出他是很想你的。” 他抬起头,下巴抵着我的肋骨,有些痒,但此时的情景却容不得我笑出来,我 心甘情愿地忍着。 “你们相处得好不好?”他问我,眼中有丝隐忍的期待。 我郑重地点点头。“恩。很好呢。其实我感觉你们爷孙俩挺像的,所以很自然 就对爷爷有了亲切感。我想他应该也不排斥我,来日方长,我一定能让他也真心地 喜欢我。我有信心!” “噗……”他笑了出来,用粗糙的指腹点了点我的嘴唇,“丫头,你可真会安 慰人。” 感觉他手又不规矩起来,我连忙躲开,“哎呀,我说真的啦,你也正经点好不 好?” “喂……赵翰墨,停手,我不行了啦!” …… 又是一番折腾,虽没让他得逞,但也把我累得气喘吁吁,面朝天花板问他, “赵翰墨,你说我们这边事放一放,先一起回北京看爷爷,可以吗?” 他握紧了我的手,很认真地说:“恩!听你的,怎么样都可以。” 听得出,他其实对这个提议是十分开心的,本来么,就应该是小辈先低头认错, 哪能让老人家再三放□段。 我故意撇嘴问他,“赵副市长不赶项目时间了?” 他听出我是对之前他公事公办的样子耿耿于怀,笑着捏我的鼻子,“我们先好 生办场婚礼,多做些爱做的事也赶得及!” 这人…… 还不待我抗议,胃便提前有了响应。 他柔声问我:“饿了?那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我摇头。真的不好,比饿更严重的是累。浑身像被卸了骨头一般,动一动都表 情不自然。 他自然是知道缘故的,掩不住满眼的笑意,亲了亲我的手背,声音好听地像七 分热的丝袜奶茶,“我知道你累得不想动。但好歹还是要忍一忍。因为我未来的丈 人丈母正在酒店等着呢。餐是之前就订好的,我不知道会有突发状况,所以……” 他说突发状况时挑了挑眉,一副偷腥而后餍足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羞愧的样子? 果然脸皮还是老的厚。 我把头蒙进被子里:“我不要!” 开玩笑,这个样子去见爸妈,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好事,难道他们会一点都看不 出来? 他扒开我的被子,露出一条隙缝,“真不想去?” “不去。” “那好,我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不过,理由么……”他扬长了声调,望着天 花板,似乎很是为难,而后低头半眯着左眼问我道:“辛澜,我答应他们来接你的, 接不到也就罢了,还要欺骗他们,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 “哎呀,好了啦!去就去吧!”我愤愤地甩开被子,又即使意识到自己的真空 状态,连忙又躺了进去。 “还害羞呐?不都看过了?难道还有那处没看到漏掉了?来,让我来补救下!” “不行!你转头!我穿衣服!”我咬牙强势起来。 见他终于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去,我方才背过身开始拯救真空。原本散落一地的 衣物早被赵翰墨细心地整理在床头。我不禁热热地有些感动,待一见这其中还包括 那两件私密的,便更热了起来。布料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彼此不太稳定的 呼吸声,自己听着都脸红耳烫。 半晌,我额头开始冒汗,胳膊发酸,手指发抖。一次,搭错,两次,脱手,早 已熟稔扣了十几年的BRA 竟然几次三番都扣不上。也不知是因为紧张的,还是因为 虚弱的。 正当绝望之时,一双温暖的大掌轻触我的背,从身后解救了我的窘境。几乎一 秒都不到,搭扣便扣好了,但我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轮回,因为每一个触感都那么 清晰缠绵。 第一次,有男子帮我干这样的事,我想,这样的体验可以让一个女人回味一辈 子。 他双手抚着我的肩头,在我的左肩轻吻了一下,“放松些,辛澜。伴侣之间本 就该这样互相帮衬的。” 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偏生被他在这么暧昧的环境下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说出来, 其直接结果便是我的更加紧张。 他阴谋得逞似的乐了起来,随手拉过我的吊带,往我头上一套:“好了好了, 看你这行动力,等我们到就该半夜了,还是让为夫伺候你穿衣吧!” 时间在傍晚淡雅的黄昏中静静流淌,我假装闭上眼,却一次次忍不住偷偷眯开 一条缝,看他。专注的眼神,轻柔的动作,呵护与珍爱的态度,那一切的一切,都 是分外动人的。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