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十多个民工在谢老大和杨至刚的带领下,呼呼啦啦地涌向了写字楼门前。 人群走到大楼门口的时候,几个保安拦住了他们。 保安甲看看谢老大说道:“怎么又是你们啊,这次还带了这么多人,想干什 么啊?” 谢老大和颜悦色地走上去,说道:“小兄弟,我们今天还是找建筑 公司的人,大伙都是为了工钱来的。麻烦你让我们进去吧?” “不行,等我打个电话。”保安说。 “好好,你就说我们是香榭丽舍工地的。” “你让你们的人都站到一边去,不要堵在门口。” 谢老大挥挥手,吩咐大家:“大伙都往边上让让啊!等人家打完电话,咱们 再上去。”大伙都闪到了一边,保安进了值班室。 马新平给自己杯子里放上茶叶,正准备倒水时,一个职员慌慌张张推门进来。 新平问:“怎么连门也不敲啊?” 职员紧张地说:“对不起经理,外面有几十个民工要来公司,要,要工钱。” 新平皱着眉头问:“几十个?谁带的头啊?” “好像又是那个谢老大,带了几十个工人现在就堵在大门口。” 新平叮嘱道:“你通知保安值班室,答复他们,就说公司高层都不在,任何 业务都要等高层回来之后再说,记着,一个工人都不能放进来。你去吧。” 职员出去后,新平拿起电话说:“杜哥,谢老大带着几十个民工来公司闹事 儿来了,对,可能是有些收麦子的民工回来了……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要不要让 张彪他们?好,我明白了。” 写字楼门口的电子门缓缓关上了,十几个保安,手提胶皮警棍,从楼里面冲 出来。 陆长有疑惑地说:“哎?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把门关上了?” 王家才说:“就是啊,咋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保安啊?手里还都抄上家伙了。” 杨至刚给大家鼓气:“咱们人多,怕啥啊?” 十几个保安一字排开地站在大门里面,虎视眈眈地看着门外的民工。 谢老大问一个保安:“哎,兄弟,咋回事儿啊?” 保安回答说:“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公司高层今天都不在,所有业务都要 等高层回来之后。” 杨至刚在一旁说:“什么高层不高层的?我们就找管事儿的。” 保安轻蔑地说:“你听不懂人话啊?高层就是管事儿的,管事儿的就是高层, 现在你们赶紧离开这儿啊。” 杨至刚坚定地回答:“不行,今天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公司的头,一 定要把工钱拿回来。” 陆长有说:“对,把门关上什么意思啊?” 大伙七嘴八舌地吵吵着开始往门前涌,人群最前面的谢老大转过身来,示意 大家不要挤,但是电子门已经被挤得开始摇晃了。 保安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杨至刚说:“要么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要么把公司的人喊下来和我们说清 楚。” 民工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对,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公司的人!” 这时,路上行人已经开始被这一景观吸引了,开始驻足观看。 一个保安厉声说:“你们要聚众闹事儿是不是?再不走,对你们不客气了!” 保安的话激起了民工的激愤,开始有人从后往前涌动,渐渐冲击的电子门开始剧 烈地摇晃。 谢老大被挤得紧紧靠在门上,好声地请求着。 “别动气,别动气,先把门开开让我们进去。”电子门剧烈摇晃着,几个保 安互相交换着眼神。 保安忽然说了一句:“打!” 几根警棍纷纷朝挤在最前面的谢老大头上狠狠打去。谢老大的头上当即血流 如柱,身子摇了两下,倒在了人群里。 栓子拼命地拨开人群扑向谢老大。民工们看到谢老大被打倒在地,一下子愤 怒了。杨至刚第一个爬上了电子门,随后几个身强力壮的民工也爬了上去。 一时间,爬进院子的民工和保安厮打起来。 派出所里,许大力脸色沉重地放下电话。正巧小高走进门来。 许大力说:“所长让我们马上出警,巨丰大厦发生了大批民工和保安的冲突 事件。” 院子里,警车已经发动,全副武装的民警们准备出发。许大力也奋力踩动着 摩托车的点火器。 爬进院子的杨至刚等人和保安撕打着,在外面的王家才跳着脚地挥舞着手臂。 王家才:“打,打,和他们打!” 站在一旁的陆长有冷冷地说:“你咋不进去和他们打啊?” 王家才反问:“你怎么不进去啊?” 在一群民工的后面,栓子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背心脱下来包住谢老大的头。 栓子回头看着陆长有和王家才,央求着:“陆叔,家才哥,赶紧把我干爹送医院 啊,我干爹快死了!” “好好,我去找车。”陆长有说着,朝人群外面走去。 街上,警车和警用摩托呼啸着穿过街道。 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许大力的警用摩托和一辆110 巡警车穿过围观的人群,开到了电 子门前。里面仍然在扭打着。由于谢老大躺在地上,挡住了警察的去路,许大力 从摩托上下来,分开人群。 许大力看见了栓子,忙问:“咋回事儿啊?” 栓子哭着说:“许叔,快救救我干爹吧!” 许大力朝远处的警察招手道:“快来几个人,这儿有个被打伤的。” 七 八个警察从巡警车上下来,帮着许大力抬起血流满面的谢老大,抬上了警车。王 家才一看见全副武装的警察,顿时躲在了围观的人群中。 几个警察使劲拍打着电子门。警察喊道:“赶紧把门打开!” 拉着谢老大的警车呼啸而去,王家才追着警车跑了两步,正巧陆长有迎面跑 过来。 王家才说:“警车把,谢,谢老大拉走了!咱们咋办啊?” “咋办?等着警察把你抓走啊?”陆长有说。 写字楼外面,几个保安和民工还在厮打在一起,人群中有人喊道:“警察来 了!” 保安们和民工们立即停住了手。警察把群殴的民工和保安团团围住。 一个保安说:“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是这么回事儿!” 警察说:“啥都别说,到了地方有你说的。” 保安诧异地问:“我们也去啊?” 许大力走过来问:“你们一共几个人?” 保安甲还在数:“一二三……” 警察打断他说:“行了,别数了,都跟我走!” 警察让杨至刚等民工和十几个保安上了一辆警车,王家才和陆长有躲在围观 的群众当中偷偷地看着。 警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王家才迅速低下了头。 医院门口,担架车一溜烟地往抢救室飞快地推着,许大力和栓子跟在后面, 曾静从一个办公室出来,一眼看到许大力,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咋回事啊?” 许大力说:“一个民工,被保安打了。” 曾静回答说:“我是说咱俩咋回事儿啊?想不见面都难。” “说那些干啥?赶紧救人吧!”许大力焦急地说。 谢老大从抢救室的床上跳起来就要往外走,几个医生拼命按住他。谢老大使 劲挣脱着并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放开我!让他们打死我吧!老子不想活了。” 这时,曾静进来了。 护士走过来说:“曾主任,病人情绪很激动,没法做伤口处理,怎么办啊?” 曾静看了看谢老大,说:“先把表面伤口处理一下再说!” 许大力和栓子正站在抢救室门口伸着头向里面张望,曾静从里面把门嘭的一 声关上了。许大力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所长,我在医院哪,被打的民工我认识,是香榭丽舍工地的,据现场的人 说,十几个民工当时在大门外面,要见公司的负责人,后来和保安们发生冲突, 一共九个保安,被打的人当时在门外面,因为保安打伤了他们的人,才激起民工 的情绪激动的,有四个民工先后跳了进去……具体的咱们了解以后再说吧!这边 处理完了,我马上回去。” 这时,曾静出来了。她看着许大力说:“人被打得不轻,可能要观察几天, 医药费该怎么办?” 许大力半开玩笑地说:“你咋光认识钱啊?” 曾静板着脸:“嘿,你咋说话哪?这医院又不是我个人的,再说我们医院也 不是专为你们派出所开的,你们送来一个人我们就要全力抢救,等到了结账的时 候,谁也不管了。” 许大力的笑容消失了,表情严肃地说:“等我们处理完了,该谁的责任,谁 负!人是我送来的,我会给你个交待的。” 曾静瞪着眼睛:“你喊啥啊?” “那……你总得让我先查清谁的责任吧?” 曾静追问:“那查清了吗?这个人是干吗的?” “是一个民工,去公司找老板要工钱,硬往里面闯,被保安打了。” 曾静没好气地说:“怎么你送来的净是民工,民工是不是人啊?你们这些警 察整天都干些什么?”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 “现在每天报纸上都宣传保护民工的合法权益,怎么就没人呼吁一下哪?” 曾静忿忿不平。 “海平不是在做这个事儿吗?” “我一会儿就给李海平打电话。”曾静刚说完,里面又传出谢老大疯狂的叫 喊声。她赶紧进去了。 医院的抢救室里,曾静安慰狂躁的谢老大:“你不要太激动,这样容易使伤 口破裂,也不利于我们为你治疗。” 谢老大一把拉住曾静的手:“大夫,我不治,我不治,你帮帮我,我儿子就 要死了,他们不给我工钱,我就救不了我儿子。” “你儿子怎么啦?” 谢老大激动地说:“我儿子肾功能衰竭,马上就要死了。他们欠我的钱不给, 我儿子活不了了。” 曾静劝道:“你先别紧张,别紧张,我会帮你的,你先安静一下。”然后她 低声嘱咐一个护士:“先给他打一针镇静剂吧!” 医院走廊里,栓子一个劲地哭。许大力抚摸着他的头安慰着:“栓子,别哭 啊!你先告诉叔叔,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栓子抹着眼泪问:“叔叔,我干爹不会有事儿吧?” “不会,不会的。”许大力正说着,李海平匆匆走来。 李海平看见了哭泣的栓子,栓子哭得更加厉害了。 李海平问大力是咋回事儿,许大力说:“事情正在调查,现在还不好下结论。” 李海平说:“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谁被打了,打得咋样?” 栓子哭着说:“我干爹被打了,打得头上都是血。” 许大力在一旁解释 说:“被打的是谢老大,刚才曾静说,伤势挺重,主要是头部被击打。” “打人的人哪?”李海平问。 “我刚才听所长说,一共九个保安、四个民工都被带到所里了。” “咋还把民工带走了哪?你们整啥啊?”李海平替民工抱不平。 “你别那么感情用事好不好,我们接到报警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几个民工正 在和保安厮打着哪,这种事儿双方肯定都有责任。” “那也得分清责任的原因。”李海平较真起来。 许大力无奈地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回所里。” 李海平站起来:“我得先问问曾静谢老大的伤势要紧不。” 李海平趴在置留室的窗户外面往里张望。透过窗口,可以看见杨至刚坐在靠 墙的地方,面无表情。李海平轻轻敲敲窗户。杨至刚抬起头来,依然是面无表情。 这时候派出所门前,几辆电视台和几个记者模样的人纷纷散去,刚才来了很 多媒体的记者,他们都对此事十分关注。 许大力送走了记者,李海平走过来。 “大力,这几个民工的事儿我可交给你了啊。” “你干啥去啊?” “我能干啥?你们所长谁也不让我见,我去找他们公司问问。” “情况就是我刚才都跟你说了,谢老大他们一伙要去公司要工钱,可是保安 不让进去,双方发生了口角,直至冲突。” “谁先动的手啊?那几个民工怎么翻进了大门啊?” “保安说是他们先要翻门,他们才动的手。” 李海平拿出个小本子边听边记录。 许大力惊诧地问:“你咋还真的记录啊?” “那咋地?我是以记者的身份对处理事件的民警进行采访哪!” “我看你还是算了,这几个保安现在众口一词,就说是在执行公务。” “行啊,他们这样说,我就这样客观报道,读者自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这你就为难我了?我还真不好说,不过……” “不过啥?” “保安打伤人是铁定的事实,那几个民工估计批评教育一下,不会有啥事儿 的,哎,这可是咱俩私下说的啊,你可别给我写到报纸上啊。” “你太小看我了,行了,你回去吧。”李海平收起小本。 李海平骑上车子刚要走,听到一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王家才。 李海平和王家才来到一家饭馆,服务员把饭端上来了。王家才大口大口地喝 着茶水,然后说:“我们绝对没有先动手,我们一去,他看我们人多,就把那大 门自动给关上了,我们谁也进不去。” 李海平给他夹菜:“先吃点再说……” 王家才又喝了一大口茶说:“等会儿再吃……我跟你说啊,我刚才说哪儿了?” “你说,你们谁也进不去……可是杨至刚和那三个民工咋进去了哪?” “当时是这样啊,人特多,不光有我们的人,还有好多看,看热闹的人,人 一多吧,后面就有人挤,挤的那门吧,就晃……” “后来哪?” “后来,那几个保安看门晃了起来,就有一人喊了一声,打!十几根警棍都 打在了谢老大头上,谢老大当时就满脸是血,昏死过去了,大伙一看,就,就急 了,至刚就第一个爬了上去,后来还有几个也爬了上去,我还没上去,就被后面 的人给挤下来了。” 李海平给他杯子里倒上水:“你慢慢说……” 两个人吃完了,也说完了,各自散去。 服务员正在收拾两人的桌子,王家才匆匆跑进来对服务员说:“等会儿!” 服务员疑惑地看着他:“你们不是吃完了吗?” 王家才指着桌子上的剩菜说:“我要打,打包。” 老杜一个人正在朝碧水园洗浴中心走,好久没有让陆长有给捏背了,浑身上 下都觉得不舒服,除此之外,他已经知道老陆就是秋悦以前的男人,他有一种复 杂的心情,想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不起眼的南方小男人,正走着,突然电话响起, 他走到马路边上,坐在栏杆上听电话。 “怎么回事儿?那个谢老大不是回老家了吗?一共多少人啊?哦,民工二十 几个,保安九个……这事儿你处理吧!到时候来人问了,就说公司对此事一概不 知,对,先把那几个保安保出来,还留他们干啥啊,惹事儿的家伙……公司我就 不去了,有事儿往碧水园打电话,没事儿别打了。” 挂断电话,老杜一脸的惆怅,想了想,还是朝对面的碧水园走去。 此刻,陆长有也似乎在等着老杜。坐在更衣室里的长椅上,他手里拿着一根 细钢丝把玩着,他把钢丝在手指上不住地缠着,松开,又缠上,又松开。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看着陆长有不解地问:“陆师傅,你整那玩意儿干啥啊?” “别看这细细的钢丝,什么都能干。” “能干啥啊?” 陆长有把钢丝套在脖子上,两手比划着一拉,做了个勒死人的动作。 服务生吓了一跳说:“怪人的”。 陆长有哈哈笑了起来。这时,陆续有 客人进来了,陆长有把细钢丝放进了自己的柜子里然后又去忙着给客人服务了。 工棚外面,白天去巨丰大厦的二十几个讨债的民工坐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讲 述着当时的情况,李海平在一旁拿着小本子认真地记录着。 另一群刚刚收工的民工陆陆续续走进院子,走在前面的是薛五薛六兄弟,两 个人走到跟前停住了,薛六凑到李海平身边看着李海平在记录。围过来的民工越 来越多了,都在关注地听着那十几个民工的议论。 这时,铁子走过来问:“干啥玩意儿?都不吃了?我跟你们说啊,今天干完 了要加班啊!” 一个年长的民工说:“水泥快完了,再加班明天就没活儿干了。” “别扯那么多,赶紧吃饭去。”铁子命令道。 铁子手下的民工一哄而散,都去吃饭了。 李海平走进灶房,看见周双喜正唉声叹气地正在锅台上忙碌,周双喜看了一 眼李海平继续忙着剥葱。 李海平从身上拿出一张钱来给周双喜:“周师傅,这十几个兄弟一天都没吃 饭了,你看着给他们做点……” 周双喜没有接钱,而是奋力揭开灶台上的锅盖,透过蒸汽,里面是白花花的 馒头。 派出所里,许大力正在询问一个保安。小高在一旁做记录。许大力拿过小高 的记录看了看,问道:“还有吗?” 保安说:“没了,就这么多,我只打了一下,后来就被那个小伙子抱住按到 了地上,我真的只打一下。” “好,这些都是你刚才说的,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有就签上你的名字。” 保安接过许大力递给的询问笔录,看了看,在上面签了名字。这时,所长进 来了。 所长说:“小高,你先把这个人带出去,我和大力说几句话。”小高带着保 安出去了。 所长问道:“大力,问了几个了?” “所长,已经问了七个了,都好像统一了口径一样。” “行了,别问了,放人吧。” “放人?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让你放你就放,这是命令。” “就这么完了?那……” “每人罚款一千块钱,被打伤的民工医疗费由保安所在单位支付,后面的他 们自己协商解决。” “那那几个民工哪?” “先在置留室待一晚上,明天一早……你看着办吧!”所长说完就走了,留 下许大力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那里。 晚上,在《松江日报》社的排版室里,李海平和打字员正在忙着录入稿件。 女孩坐在电脑前打字,李海平坐在一边看。 女孩指着一个字问:“李老师,这是什么字啊?” 李海平拿过稿子看了看:“这是,义愤填膺的膺,我写得太潦草了。” 这时,葛主编走进来:“完了吗?” 女孩飞速地敲击着键盘:“快了,还有五分钟。” 葛主编说:“打完了让海平校一遍,没错字就赶紧发到工厂,照片,照片哪?” “已经去冲印了。”李海平说。 “海平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电脑时代,网络时代了,你还用手写,赶紧 追赶啊。”葛主编说。 “是,是,这个问题已经提到我们家的日程上了,不过,我媳妇说了,电脑 要是买回来,优先使用权还不属于我。” “甭说了,优先使用权是你儿子的,海平啊,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 “啥问题啊?” “能不能借民工和保安冲突,谢老大被打这个事件,彻底把拖欠民工工钱的 事儿给他揭开哪?你想想啊,咱们对民工的一腔热情,不能仅仅限于在这些细微 小事儿上的关注,呼吁,这从根本上解决不了民工最实质的问题,你说哪?” “民工最实质的问题?” “对啊,你想想……” 正说着,李海平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说:“喂,吴英啊,我在报社哪, 晚饭就不回去了,哎呦,一大堆的事儿。什么?李根又和铁路家属院的孩子打架 了?没把人家打成啥样吧?让人家把他开瓢了?严重吗?要不上医院看看?不用 啊,好,我尽量早回啊!” 夜幕中的洗浴中心,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陆长有走到更衣间自己的柜子前,左右看了看,打开柜门,正准备拿什么,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神秘地对陆长有说:“陆师傅,我看那个杜老板又来了,这 下你又能提小费了。” 陆长有关上柜门说:“老子才不希罕哪!你想挣你去啊?” “我要有您的手艺,我做梦都偷着乐哪!” 陆长有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儿去吧。” 陆长有又回到里面,忙着向搓澡床上泼水,铺塑料膜,然后往手上缠毛巾。 老杜走过来,趴在搓背床上。 老杜关心地问:“陆师傅,你最近好像不大高兴啊!遇上什么麻烦了?” 陆长有捏着他的后背说:“头往下点。” 老杜把头挪了挪说:“你要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你可别跟我客气啊。” “头别乱动。” “是不是这儿的齐老板跟你过不去啊?说说怎么回事儿?” “我去换条 搓澡巾。”陆长有走开了。老杜侧过头,看着陆长有的背影。 陆长有再次走到更衣室,打开衣柜,悄悄拿出细钢丝,装在了身上,然后朝 浴池走去。陆长有回到老杜身边,双手在老杜的脖颈处轻轻揉着。 老杜趴在搓背床上,眼睛微闭着,嘴里还说着:“哎呀,你这个人啊,咱俩 认识这么久了,我咋还琢磨不透你啊,有啥难处你也不说,就喜欢闷着,这样对 身体不好啊……哎?今儿手劲咋这么轻哪?” “手太滑。” 陆长有双手在短裤上擦着,然后四周看了看,手伸到短裤兜里。他手一直揣 在兜里,心里不禁紧张起来。老杜一直没说话,过了很久,老杜突然转过头来。 “陆师傅……你是不是累了?” 陆长有猛地从遐想中惊醒。 “啊?”他的手已经从短裤兜里拿了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走到卫生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他从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细钢丝,拿在手上。他的手颤抖着,把钢丝套在自 己的脖子上,双手交叉着,却不敢使劲。 终于,陆长有忍不住泪如泉涌,抽泣起来。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