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罗楠开大了热水阀,等到水滚烫的时候,把毛巾弄湿再拧得半干,给尚可小 心地擦着额头、脸庞、鼻子、嘴唇。这是罗楠和尚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密接 触,因为是他打心眼里愿意这样做的。尚可的脸庞在微弱的灯光下,更加透明晶 莹,仿佛不是血肉,而是一种奇异的、发热发光的、绯红的宝石,石头中脉络纹 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脸上白戎戎的小汗毛,都能一根根清楚地照见,俨然 那盛开的花朵中的蕾,生出嫩嫩的粉,见不得一粒的尘埃和杂质,而那上挑的小 嘴角,依然保持着那种天真、天生的微笑,让罗楠无端地飞上心头一阵阵的心疼 和爱怜。 多么灿烂、纯洁、美丽的一位少女,罗楠不知道她是如何会沦落成一个伪钞 集团的马前卒的。她究竟有着怎样的一个内心世界啊,快乐、俏皮、淘气而又飘 忽捉摸不定,还时常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情,毫无道理地用酒精折磨着自己的 内心,那些心灵的灰尘竟然一丝一毫,都无从从脸上得知。罗楠这样想着,不觉 摇起头来,暗笑起自己的痴傻,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又怎能没有关系呢?她眼前的这个可人的小玉人,在他刚才进门的时候, 赤裸无遗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现在他正在心疼地呵护着她,生怕那烈性的酒精, 无情地摧残了那盛开的花蕊。罗楠不知道这种奇妙的感情从何而来,只是一味地 给她擦着脸上晶莹的细细的汗珠。他想,这么多年来还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如此心 细呢,自己过去那样爱着胡静,怎地就从来没有这样悉心地呵护过她? 尚可已经有所知觉,她喃喃地呓语着:“我好热,楠哥哥,我想喝水。” 罗楠没有吱声,起身到饮水机旁取了一个一次性的杯子,给她压了一杯纯净 水,一只胳膊抬高了她的头,一点一点地往她红红的唇间注入着百般的怜爱。 “楠哥哥,抱我一会儿好吗?” 罗楠心中腾地燃起了一团火焰,这怎么可以?被子下的她可是一丝不挂啊! 尚可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的迟疑,眼角不由开了两朵闪光的泪花。罗楠放下杯子, 轻轻地用手为她揩去,亲亲地说:“丫头,哥哥这不是抱着你吗?” “楠哥哥,我不要这样的,我要你紧紧地抱着我,就像姐姐要求的那样。” 罗楠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在通尉宾馆那天晚上,尚心高潮时狼嚎一样的大 叫让他抱紧她,尚可都听到了?怪不得这两天小丫头怪怪的,再也不敢亲近自己, 特别是今天他们和郑志在一起的时候,一次也没有挽起他的胳膊。这种爱而无法 企及的内心痛苦,罗楠已经深刻地从胡静那里领略到了,他不想这种痛苦无端地 降临到这样一个让人怜楚的女孩子身上。 罗楠没有言语,只是把腿抬起来挪到床上,和衣躺下,紧紧地抱起了尚可滚 烫柔滑的身体。 与此同时,尚可滚烫的红唇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嘴上,只是紧紧地贴着,却没 有下一步的举措。也就是紧紧的一贴,罗楠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浑身颤栗了一 下,就软了下来。罗楠多么想把嘴唇张开,像在开封皇家浴宫那样,用舌头拨开 她的红唇,但是他没有,他也只是紧紧地贴着,让那美好的感觉停留,停留在一 种永恒。 “楠哥哥,这是不是有艺术水准的吻啊?”尚可呢喃着,嘴唇并没有离开罗 楠的嘴唇。 “不,丫头,这是圣洁美妙的、解救灵魂的天使之吻。”罗楠动了一下嘴唇, 触碰了一下她的嘴唇,依然舍不得深入。 这一夜,是那么纯净、美好、圣洁而又温情啊,有生以来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比任何一次销魂的肉欲碰撞与进入,还要令他销魂。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尚可真是一个拯救他的天使,要把他从正义和 罪恶的旋涡和纠缠中解救出来;也许尚可就是一个毁灭他的魔鬼,要彻底地把他 粉碎在良心和行为多年来一直分裂开的夹缝中。他不知道答案,也根本没有去寻 找答案,只是在这种美好中紧紧地和尚可拥抱着睡去,哪怕是梦中,也没有舍得 和她互相进入灵魂和肉体的深处,直到尚可洗漱好,坐在床边,叫醒了他:“楠 哥哥,我们该出发了。” 罗楠激灵一下翻身坐起,看到尚可甜蜜满足的笑容,问道:“丫头,我昨天 没有和你发生什么吧?” 尚可脸上一红,羞怩地说:“有啊,你很有艺术水准地吻了我。” “还有吗?” “你还抱着我,那么紧,把我勒得都喘不过气来呢。” “还有吗?” “嗯——还有——” “什么?” “你腰里有一个好硬的东西,把我的肚子顶得好疼,我挪都挪不开。”尚可 淘气起来。 罗楠赶紧掀开被子看了一下,腰带系得好好的,拉门严严实实,就是那东西 把裤子隆起好高。罗楠奇怪地产生一种放心的感觉,这样一个备受尚心蹂躏的成 熟男人,十分不理解自己的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怪异,他连声说:“那就好,那 就好。” 说完,罗楠从床的另一面下来,生怕尚可看到了他裤子上的小山峰,匆忙进 了洗手间。 尚可还在说着俏皮话:“楠哥哥,哪就好啊?” “硬东西好啊。”罗楠在洗手间答道。 “为什么?” “说明我喜欢你。你是真不懂啊?还是拿我开涮啊,丫头?” “你以为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楠哥哥,快点,我先去结账,党哥在楼下大厅 等着呢。” 罗楠在大厅看到党爱民的时候,党爱民向他诡秘地笑,罗楠没有好气地说: “笑什么笑?神经!” “哎,楠弟弟,昨天晚上睡得好吧?”党爱民神秘兮兮地问。 “再好也没有你好啊!” “谢谢你啊,总是这么照顾老哥,等咱们到了阜阳把这笔生意做完了,哥哥 给你找几个模特好好补偿补偿。” “别说什么补偿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了,别让我自己掏钱开房间就行了。” 三人下车直接进了候车室,没有见到尚心,罗楠这才想起来尚可昨天买的是 三张票,昨天就想问她,见她酩酊大醉没有顾得上问,后来就忘了:“丫头,你 姐不走了?” “她还有点事情没有办完,和我们在兰州会合。” “把她一个人撇在这里,安全吗?” 尚可笑着说:“楠哥哥,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关心人的啊,要不你先留下来, 当护花使者,我和党哥一起走?” 罗楠知道尚可心里又起了醋意,坏笑起来:“丫头,要是大哥在你敢这样说 不?” “要是姐夫在,她也不敢彻夜不归。” “晕,你怎么这样说你姐姐?” “哎——,换了我也会这样说,”党爱民接过话来,“她这分明就是有眼不 识金香玉,舍近求远空揽月!放着身边守着她的我们这些忠诚的帅哥,不给点雨 露阳光,却要去救济不相识的外人,可叹可叹啊。” “党代表——”尚可大声叫道,“说话注意点身份好不好?” 党爱民痞子似的往自己脸上轻掌了一个:“好,我闭嘴,难道你被她欺负得 还不够啊?你喜欢一个她就抢一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对阿楠下手了呢,你 等着瞧好吧。多留个心眼啊,好好看紧你的楠哥哥吧,别把心思都浪费在教训我 上,到时候你的楠哥哥被人抢跑了,让你哭鼻子都来不及,呜呜呜呜——” 党爱民做着鬼脸装哭,拿尚可开涮。尚可气得满脸通红,想要发作,罗楠赶 紧打住了党爱民,对尚可说:“丫头,刚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记得你姐夫怎 么说的?不要让我们走散了,我的意思是万一有个闪失,不好向你姐夫交代。” 党爱民继续说风凉话:“放心,楠老弟,你说,女人能有什么闪失?无非就 是贞节。一个不在乎贞节的女人就不会有什么闪失,也就没有了什么危险可言。 再说了大嫂是什么样的巾帼英雄?什么样的大江大浪没有见过,一个人独闯江湖 三年,回来就给我们带来了一座金山,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尚可的恼羞顷刻爬上了嘴角:“党代表!你太过分了!你说话不要这么损好 不好?你既然知道了她用什么样的代价,给我们换来了财富,就应该给她一些尊 重!” “是这样,党哥。”罗楠说,“我们做人就要做得光明磊落,特别是做一个 优秀的坏蛋,就更应该胸襟坦荡。” “胸襟坦荡?谁能做到这一点?葛伟可以吗?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的,心里 比谁都会算计,别以为我粗,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别忘了我也是侦察兵出身。自 从老板指定我和葛伟搭档,就再也没有了战友之间的坦荡和无话不谈,把我视为 老板安插的眼线,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和老板才认识几年啊?我和葛伟可是出 生入死、枪林弹雨里钻出来的兄弟啊。做坏蛋谁都能做到光明磊落,绝对会比任 何一个机关干部都光明磊落,但是做生意有几个能做到光明磊落啊——胸襟坦荡 的?商场比战场更无人性,只有吃和被吃,没有伙伴,没有战友。我想这一点楠 老弟应该比我体会得多。” “这话我倒是相信,不过我更相信,一个人如果真正做到了光明磊落、胸襟 坦荡,不管他是一个政府干部、狼性巨商、还是一个十足的坏蛋,被吞噬的可能 性都会小于同类,立于不败之地的可能性都会大于同类。” 党爱民想说什么,广播通知1047次列车开始检票进站,就生生地咽了一口唾 沫。 罗楠的话可能对党爱民没有起什么作用,但是党爱民的话却对尚可震动很大, 她紧紧地挽着罗楠的胳膊,生怕他被别人抢去似的,又仿佛下定决心,决不能让 这一次真爱,从手心里滑去溜走。 中午12点20分,列车到达丝绸之路的咽喉兰州,尚可买好了4 张K44A前往呼 和浩特的车票,三人就近找了一家小饭店吃了点饭,又在车站旅馆开了一个三人 间的钟点房,休息了一会,就到车站门口等待尚心的来临。 13点30分,离开车还有33分钟的时候,罗楠和尚可终于在广场上看到了尚心 八面玲珑的身影,随着一辆三菱越野在广场上张扬而急促地刹车,尚心推开了副 司机的车门,飘逸地落地,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迅速打开了后备厢,拿出了大 包小包的土特产、名牌服装、礼品放在地上,然后走向前来,旁若无人地在众目 睽睽之下,深情地拥抱着尚心,深深地来了一个长长的热吻,还真有点欧美电影 里那种英雄美人告别的情景。 罗楠心中早已没有了最初见到尚心的那种美好,有的只是一丝轻松之感,好 像心里一块作呕的东西被排泄了出去,又被别人吸进了肚子一样,是一种什么都 和自己无关的浑身清爽。他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滥情的蛇蝎美人的作秀,把目光 移向了别处,就在这一刹那,目光无意间的移动,使他隐约觉察出有一个人,也 在远处看到了尚心的广场激情的一幕,罗楠定眼看那人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进了 一家超市,罗楠觉得他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 罗楠回头看了一下尚可,尚可也看到了那个背影,她问道:“楠哥哥,你看 到那个背影了吗?” “看到了。” “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你看清是谁了吗?”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