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万桦的心凉了半截,刚才拓晖说的时候,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他只 是因为“发烧”所以全身无力,想往他身上推脱责任而已。 可是看现在这状况……八成是真的了! “我叫你现在滚!否则我一恢复就先打落你满嘴牙!”拓晖躺在地上,脑袋 连续两次和地板做了毫无防备的亲密接触,他觉得自己脑袋必定在脑壳子里移位 了。 拓晖的声音很凶,可是他暂时连手指头都无力动弹,这句话他就算用扩音喇 叭吼出来,也只有让孩子号啕大哭的威力。所以万桦没有生气,他甚至有点想笑。 蹲在旁边,低头看着拓晖动弹不得的样子,万桦心里不知为何,逐渐出现了 兴奋的感觉,那感觉刚开始只是丝缕,丝丝缕缕又慢慢绞扭成绳,绳绳之间互相 绞扭,越来越粗,最终连成了一片。 兴奋?是啊,为什么不兴奋呢? 自从有记忆以来,这个人就在与他敌对,与他唇枪舌战,与他拳来脚往。可 是他们永远都是平手永远不分胜负,永远不向对方认输。 现在,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什么诅咒)的情况下,这家伙居然莫名其 妙就败给了自己。 只要碰他一下,他就会失去全身的力气,他不能抵抗,更不能对他做出反击, 除了这张毫无威胁性的嘴之外,别的地方一动也动弹不得。 (兴奋,鼓动……) 卑鄙吗?利用这种机会?他可是救了自己呢。他是因为挺身挡住自己,才会 变成这样的。 (其实对那个人来讲,打到我和打到他没有区别不是吗?) 所以不用内疚,自己没有想对他做什么,只是为此而奇异地兴奋,只是很高 兴自己能控制他的身体。 (那又怎样?你心里除了这股兴奋外,还隐藏的那份鼓动又是怎么回事?) 只要碰一不肯,就再也没有威胁的力量,多么简单,多么有趣!为此兴奋, 很正常,对吧? (有声音在大声说:借口!) 可为什么这股兴奋的力量在加强? (借口!) 强到他心脏的收缩声都能在这房间里产生回音,它和血液一样,似乎想脱离 自己理性的控制,挣脱他压制的束缚,他想做什么? (鼓动,强烈……) 只是兴奋,为那个其薄如纸的理由过度兴奋而已。 (借口!借口I ) 万桦知道,自己的眼睛在这黑暗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那光看起来一定很暧 昧,很恶心。所以拓晖在稍微恢复力气之后,立刻带着怪异的表情,很难看地四 肢着地退开。 拓晖过去从不觉得在自己的房间里光着身体有什么不对,而且这是他的房间, 万桦是侵入者,他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可是万桦的眼神在逐渐变化,即使在这么黑暗的房间里,即使只有外面路灯 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从未有过的被“强烈注视”的感觉,让他毛发直竖。 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今晚他在万桦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他可不想因此有了 “什么”闪失。 拓晖再往后退,背部忽然碰到了清凉柔软的东西,那是床单,他的背后是床。 他伸手,在床上随便一拉,硬是扯了最上层的床单裹在自己身上。床上、枕 头、被子、小说什么的掉了一地,可是他没有心思去管了,只要他别再在这小子 面前完全裸露就好。 “滚——出——去!” 万桦觉得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拓晖怕他,他居然怕他!这真是世界八大 奇迹,地球要毁灭了。 拓晖努力掩饰的紧张,他一眼就能看透,就算他没有用最没威胁力的床单作 为钟甲,没有满脸惶然地后退也一样。 如果拓晖对此不在意,说不定万桦还能保有开玩笑的最后限度,可是他这个 样子,反而让万桦心中兴奋的鼓动愈加强烈起来。 每个人都有这种经验吧,太兴奋、太得意、太激动的时候,脑子里会出现空 白,即使等空白过去,理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万桦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的脑子里出现了那片空白,过于兴奋的鼓动在 空白中间,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做法会造成什么后果,现在他只想看看面前的 人,因为自己而惊惶失措的样子,那可是很少见,少见到比长着三个头的人还少 见的事情,一定很好玩。 他伸出手,握住了拓晖没有躲在床单底下的脚踝——这个动作,将让他的理 智后悔一辈子,可是现在,他还不可能预料得到。 拓晖的肌肉在他碰到的时候明显得松弛下来,他脸上的表情,带着无限的惊 惶和绝望。 这真是个具有纪念意义的表情,万桦想。他的目光滑落到拓晖的嘴唇上,它 们正因为过度的紧张而颤抖。 这家伙很帅吗?平时大家都说他很帅,可是他从来不觉得,今天他也没有觉 得他哪里帅了,只是忽然觉得他的嘴唇很漂亮,界限分明,相当动感。 看着它们,接吻的欲望,竟随着过去那一次次的吻的记忆浮现上来,波涛一 样上下飘动。 过去吻过了那么多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吧? 他接近他,脸上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的急促气息,嘴唇就重叠了上去。 接吻之后,再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 他觉得手中脚踝的皮肤真的很好摸,就顺着小腿和膝盖的路线,抚摸了上去, 床单挡住了他的动作,他就把它扯开,另一只手从他的颈项抚摸下去,从肩到腋 下,然后是胸前和腰线……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就着接吻的姿势,万桦被压倒在地。 万桦睁大了眼睛,不顾一切地死命挣扎,可惜被拓晖占据了有利地形,他用 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挣开。 “你……唔,骗我……”接吻的嘴唇之间逸出了指责的声音,不过,因为他 们之间的贴合和纠缠,那句话并不清晰。 拓晖压在他身上,双腿和他相互纠缠,双手按住他的手腕,让他连一丁点逃 跑的可能也没有。 “……我没骗你,”拓晖终于放开他,用笑不可抑的声调说,“只不过你的 嘴一碰到我,我的力气马上就恢复了。” 万桦真的很想昏过去,他在这里自作什么聪明!居然歪打正着地让他恢复了 ——等一下!现在这情况,他们这种姿势……难道说…… “喂,你……你放开……” 拓晖笑起来,下身轻轻地压了一下,一个很坚硬的东西抵在万桦的腿间。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在调戏我啊?或者勾引我?”他笑着 说,“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承担后果,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对吧?” 万桦的心脏跳得他整个人都在微细地震动,他看着拓晖的眼睛,知道现在说 什么也没用,他甚至无所遁形。因为拓晖紧紧地贴着他,他能感觉到拓晖的兴奋, 拓晖当然也能。 对,他因此而兴奋了,和拓晖一样。在事实面前,他连一句为自己狡辩的话 也想不出来。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没有什么好说的,再怎么狡辩都是一样的了。 拓晖先笑出声,万桦也笑了出来,两个人用很低的声音呵呵狂笑,笑声在房 间里绕着圈子,身体与身体之间,因为震动而产生了带有化学反应的摩擦。 人的思想或许会偏离他们“自己”,但是本能不会。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只是 小兽,有着野兽一样的理智,因为他们还不能像大一样思考,太深的东西他们想 不了,所以只有跟随着本能摸索着向前走。 现在,他们的本能把他们带领到了一扇门前,里面会是怪物还是财宝?他们 不知道,至少现在,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去预料到。 两人断绩地接吻,边吻边笑,万桦的衣服不知不觉脱离了他的身体,两人之 间再也没有丝毫的隔阂。 那只酒醉的蝙蝠,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看看天,暗蓝暗蓝的,没有云,可是 它满身的毛却被水沾湿了。它爬出草丛,用力抖抖身体,水珠子在他周围洒落了 一圈。 看看身上的毛不太湿之后,它脑袋左右扭了扭,似乎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什 么会在这里,不过,再闻闻自己身上仍然冲天的酒味,露出了个“明白”的表情。 它拖着翅膀在地上啪嗒啪嗒走,一爪踏进一个对人类来说并不算深的水洼, 它抽出后爪,困惑地上下、左右看看,绕开水洼,又继续前行。 没走两步,它又是一爪踏空。 可惜这次不是水洼,而是一个没有盖盖的水井。水井底下传来扑拉扑拉的声 音,一会儿,那只蝙蝠满身脏水,湿淋淋,怒气冲冲地爬出来,看看井边比它高 一倍的醒目标牌,扑上去拳打脚踢。 打了一会儿,也许是爪子打痛了,也许是发现了其他什么不对的地方,它慢 慢住了手,歪着脑袋想啊想。 酒精的力量在一点一点褪去,它的思想逐渐清明起来。 不该这么倒楣的,今天算过,不应该这么倒楣的,今天不该这样的,是预兆? 不,似乎是什么预警,预警什么呢?好像没有对人下诅咒,反噬什么的,暂 时找不到我头…… “啊——”它嘴里忽然发出了人类的尖叫声。 那是……那是干扰!有人在它的咒术中加了干扰!这附近必定有一个被它下 过咒术的人,而另外一个人又向那个人下了两个以上的咒!所以它的咒术在向他 发出预警! 它愤怒起来。哼哼哼哼!这是我的地盘!有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干扰我的 咒术!先不管三个以上的咒术,同时放在普通人身上有什么后果——死了也和我 没关系——可是,下了咒术就是下了我的印!谁干扰,谁就是挑战我的权威! 它气冲冲地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又走回来,站在原地四周看看,然后又 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定没几步,它又停下来,疑惑地左右看看,似乎终于搞清楚 了方向,啪嗒啪嗒地大步往拓晖他们家走去。 到了拓晖的窗户底下,它对着窗户冷笑,拍拍翅膀,飞——掉下来。它尴尬 地看看四周,收回翅膀,在身体两边用力扑杨了几下,把刚才在水井里沾上的水 分扑腾掉,然后一鼓作气地飞向拓晖的窗台。 “是谁敢挑战我的权威?看我把你查出来!用满清十大酷刑,把你折腾得连 自己都认不出来!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个哈不是笑声,是从它嗓子眼里逼出来的气体。 因为它没能真的攀上拓晖的窗户,在距离窗台还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几 十个捕虫网四面八方向它压下,它只勉强避过了一个拍它尾巴的,就被另外七、 八个网同时扣住,狠狠地拍在地面上。 一接触地面,那些网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在开口部分开始蠕动、封口、扭转 成结,把它死死地勒在网中央。 那只蝙蝠的样子看来相当震惊,眼睛睁得圆圆地,眨都不眨一下。说它呆若 木鸡,似乎还不太够,看起来,它不仅受到了身体和精神方面的打击,而且还有 什么东西,让它发生了想用昏过去来解决的想法。 可惜的是,它并没有昏过去——至少现在有人不打算让它轻松地昏过去。 拓晖和万桦家所在这条原本冷清而没有半个人的路上,忽然从房顶上、树叶 掩映中、各类阴影里、地底下,钻出了几十条人影。 他们都穿着质料和样式显得很奇怪的衣服,或蹲或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一 动不动,沉默地看着被捉住的“东西”,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在树木的阴影中,一个薄薄的人形影子分离出来,在地面上爬行着,向被扣 住的猎物接近,那样子,就如同有人在天空俯卧着飞行留下的影子一样,只是现 在天上只有星星和月亮,其他的什么异物也没有。 影子爬行到距离蝙蝠不到半公尺的距离,骤然从二维变成了三维的形状,一 个衣着同样有些怪异的二十多岁男子,从阴影中脱离出来站在那里,黑色的影子 像衣服一样从身上脱下,又化作地上他真正的影子。 “真是好久不见哪,校长大人。”那男子对猎物微笑,如果是正常的笑也罢 了,可那种微笑只能称之为皮笑肉不笑,让人看了忍不住阵阵发冷。 那只蝙蝠眼珠子转了一下,正正与男子的眼睛对上,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支离破碎的笑声,听起来相当可怜,“真……真 是好久不、不见……雪风副、副校长……不不不,应该是……灵异协会会长,哈 哈哈哈……” 雪风拎着网子把它提起来,捕虫网上的竹篾自动从上面脱落,现在看来,那 只蝙蝠纯粹就是被网子勒成了一个毛团的生物。 “你以为会是帕乌丽娜副校长来接你,是不是?嗯?”他依然皮笑肉不笑, 脸有一半都被遮挡在月亮的阴影里,看来很恐怖,“那样你就可以用一哭、二闹、 三上吊让她心软,至少留你个全尸,是不是?嗯? “可惜,真可惜,帕乌丽娜生气了,她专门写信把我叫回来,说只要抓到你, 想把你怎样都可以。嘿嘿……”他冷笑了两声,明明没有风,周围的气温却骤然 下降了十多度。 他轻轻地说,“你知道吗?我在灵异协会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我的文件 堆得像山一样高;妖怪之间的种族纠纷,天天都在制造麻烦;最新的法令还没有 完全审查完毕;最高灵异法庭,还有刚报上来的四十多名重刑犯,需要由我亲自 督察死刑执行情况,我晚回去一个小时,他们都有可能找机会越狱…… “更何况我现在为了找你,已经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 要死几次才能负得了责?思?我最最亲爱的,校长大人?” 那只蝙蝠在网子里瑟瑟发抖,眼泪也唰唰地掉下来了。它呜咽:“对不起… …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用我的生命来补偿这一切!亲爱的雪风,请相信我, 等我死了以后,请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里……“ “你给我少来这一套。”雪风准确地掐住它缩成一团的身体里的脖子,面无 表情地说,“你以为我会那么好骗?几百年前就不再上你的当了。 “我告诉你,现在我以灵异协会第八十八届会长,兼第二最高法庭监察官身 分,控告你未经世界灵异协会投票决议,擅自穿越时空,扰乱彼方秩序,造成不 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 “根据《灵异管制法》之第七十二部分《时空管制法》第一百九十一条第九 款,你犯了时空秩序扰乱罪,将被判处黑洞幽禁三百二十二年,并处罚金三亿六 千万,不得上诉。” “三亿六千万!”蝙蝠尖叫,“你是要我卖身还债吗?” “你就算是卖了你这身肉,连骨头加上毛,也赚不了几块钱。”雪风仍然面 无表情,“或者刑期可以再加三千六百年,以做抵偿。 “还有,你玷污了你作为协会第八十一届会长的声名,造成极坏影响,这个 后面内部会议的时候再和你算。你烧了咱们百年历史的教学楼,还拍拍屁股逃走, 这个罪过,帕乌丽娜不打算提出告诉,不过惩罚是肯定有的,等你其他的罪全部 惩罚完毕再说。” 蝙蝠在网子里拼命挣扎,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雪风指了它一下,眼神凌厉地 一瞪,它马上闭上了嘴。 “刚才只是第一项指控。第二,在受害者A 因为你的《桃花大运》而被追逐, 多次发生生命危险的时候,你非但不去救助,反而还在其学校使用禁式大结界, 使可能对其发生帮助的人员,全部被摒除在外,让他几乎丧命。 “根据《灵异管制法》之第三十六部分《救助管制法》第九十二条第一款、 第八十八条第九款,你犯不救助罪、非故意杀人未遂罪,将被判处黑洞幽禁两百 六十八年,并给此时空管理者及被害人赔偿一亿七千万,不得以刑期抵偿赔付, 可借高利贷,可分期付款,赔完为止。同上,不得上诉。” 蝙蝠的下巴掉了下来,和上颚形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平角。 雪风平静地继续说:“第三,你对受害者B 施行强制爱情类禁咒,违反最新 的禁咒规定,将在鬼门蛇窟面壁三十年,剥夺异能力二十五年。” “剥……剥……剥夺能……能力?”蝙蝠的黑毛好像褪色了,尤其是头顶上 那一圈,好像顶了一脑袋花白的头发。 “第四……” “还有?” 雪风勒紧了网子,那张很像老鼠的脸,被网绳勒成了很平均的几等份。 他把蝙蝠举得离他近一点,零下一度的眼睛里寒光闪闪:“嫌多啊?不过你 的罪过还有很多,恐怕一时还数不完。 “校长大人啊,知道这次来找你的有谁吗?我们毕业的学生,优秀的学生们! 他们现在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有着大堆的工作,可是却必须把那些全部丢 下,集体来找你,你觉得很好玩吗?嗯?“ 蝙蝠的肉都快被他从网子的空隙处挤出来了,“第四,你妨碍灵异协会会长 的工作;第五,你妨碍僵尸集团军第三军军长的工作。” 站在一根电线上的东崇微笑向它挥手,他背上的东明饕餮正睡得人事不省。 “第六,你妨碍灵异研究组的重要课题研究。” 坐在树枝上的楼厉凡向它做了个一枪爆头的动作,他身边的霈林海慌忙按住 他的手。 “还有预知组的工作、灵异刑警的工作、你还妨碍了魔女组织每个月一次的 圆月大诅咒工作、重要的易经推论工作……” 他说一句,蝙蝠的毛就更白一点,等他全说完,蝙蝠的毛就全白了。 “数罪并罚,”雪风用轻得好像耳语一样的声音说,“校长大人,您将在黑 洞幽禁中坐够一千一百二十一年,罚金另算。 “在这期间,你会被剥夺沉睡能力、剥夺灵感,并且封禁所有攻击力,除了 你本身之外,不得带入任何物品。不过看在你可怜的分上,刑期的零头就不要了, 你只要在那里坐一千一百二十年就好,不多的。” 当然不多了——对除了蝙蝠之外的所有人来说。因为黑洞幽禁中的时间,比 外界的时间快了几千倍,对外面的人来说,只是现在把它送进去,过几天就把它 “拿出来”而已。 那只可怜的蝙蝠已经不再挣扎,甚至连嘴也不再张。 雪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多谢各位同学的帮忙!”他朗声说,“请各位拿好时空扭曲引导手册,注 意各个时空管理站的引导,我们将回到三五三七年。不过在离开之前,请大家再 帮忙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将这区域内所有关系者的记忆全部清除,以防后患,谢 谢!” 楼厉凡举手:“会长,虽然有点多余,不过我想知道那两个人要不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雪风看了一眼拓晖房间的窗户,略一沉思。 “虽然很对不起他们,不过这是规定。请全部清除!” 或坐或站的几十条人影唰一声四散开去,消失在黑夜的笼罩里。 东崇把东明饕餮放在一家人的房顶上,自己跳上拓晖窗户前面的电线,用脚 尖站着,往里面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进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雪风,雪风冷冷地看着他,他干干地一笑,轻轻纵向那扇窗 户,身体融了进去。 太阳从错落林立的楼房后面慢吞吞地爬上来,用金黄的光线扩张它的领地。 有一丝光线缓缓移动着,落到了万桦的眼皮上,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转身 ……好像有个很温暖的什么东西?用手摸摸,好像人啊…… 他猛地睁开眼睛,与正被他“抚摸”着胸部的拓晖四目相对。 两声声频不同的尖叫绞扭成一团,在方圆十里之内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声团。 万桦抱着床单连滚带爬下床,捂着自己相当酸痛的腰巨吼:“你你你你为什 么在这里?” 被抢走了床单的拓晖一时找不到其他东西,只有拿枕头挡在自己的重点部位, 毫不逊色地吼回去:“这是我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两人的目光一起转向了万桦身上的床单,一片浅蓝上面,有一块非常 刺眼的血红,还有可疑的斑斑点点的白色…… 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拓晖开始发抖,万桦摸摸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痛起来 的腰和屁股,很干脆地——昏倒在地。 听到那可怕的二重唱,拓晖的爸妈慌慌张张地来不及披衣服就冲进儿子房间: “出什么事了!小——晖——?” 二十杪后,再次出现尖叫二重唱。 方圆二十里内,飞鸟死绝。 万桦的父母被接连两次的尖叫吵醒,万妈妈先揉着眼睛起床,喃喃地自言自 语:“怎么回事呀?出什么事了?” 她起来之后,却忽然坐在床边上发起呆来,眼腈直直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太婆,怎么啦?” “昨儿儿晚上我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想到很晚,还想着今儿早上一 起来就要做什么……是什么?真奇怪。” “你平时就很奇怪。”万爸爸下评语。 万妈妈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万爸爸四处滚着躲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 枕头底下露出一本书,万妈妈打够之后拿起书,左端详、右端详,疑惑地自 语:“《同性恋和文化》?这是我很早以前的书了嘛,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对了, 好像有印象,我是要拿它……拿它……嗯,我到底拿它干嘛?” 挺重要的事儿,怎么就忘了呢? 环绕市区的深山某处,地面上有一个正在扭曲、蠕动着缓缓打开的洞口,洞 内完全是黑洞洞地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如果不说的话,不会有人知道它就是空间折叠扭曲的入口,进去以后,如果 没有正确的引导,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会死在里面。 雪风和他的学生们站在入口前面,其他人都人手一本书,只有雪风一个人手 里提着一个网子,里面装着某石化的动物。 他看着入口徐徐打开,忽然眼睛斜也不斜地说:“东崇啊,你刚才好像没有 把那个孩子送回他自己的房间?” 东崇微笑,看着入口说道:“真是很抱歉,我以为只要消除记忆就好了,没 想到还要把一切复原。” 雪风无声地哼了一下:“真的?真的只是忘了?你活的时间比我还长,居然 会漏掉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真是非常非常抱歉。”东崇仍然笑着说。 雪风没再说话。 入口开到直径五公尺左右,那几十人依次跳了下去,轮到东崇和东明饕餮时, 雪风忽然再次开口:“喂。” 东崇回头。 “你给他们的记忆加了几层封锁?” “一层。”东崇笑得灿烂极了:“不过我想够了,他们只是普通人嘛。” 雪风鼻子里哼出重重的气:“不过如果他们是天赋异秉,因为这样那样的巧 合而恢复记亿的话,就不是你的责任了,对不对?” 东崇大笑,扛起东明饕餮,向入口中跳下。 雪风耸肩,说声:“反正不是我的责任,老不死的僵尸。”随后跳下。 等所有人都消失在洞中之后,黑洞蠕动着慢慢闭合起来,再不复见。 那天之后,万、拓两家变得热闹非凡,至于是怎样的热闹法,邻居们只能从 那两家儿子一次强过一次的互相打骂中看(听)出来,更详细的就不清楚了。 失去了一段记忆的孩子们,关系比以前更加恶劣,恶劣得连他们自己都不得 不承认,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是,为什么呢?总觉得如果不这样的话,就好像有 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一样。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来,支离破碎的碎片在记忆中闪来闪去, 只是无法组织成哪怕是最小的片段。 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有个声音,在某天——某个很重要的、绝对不能忘记的 梦里,对他们说—— ——别担心,我没有抢走你们重要的东西,只是把它隐藏起来,等你们想得 回它的念头变得足够强烈的时候,它就会出现了。 重要的东西?得回它的念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以理解。 但为何却又觉得非常理所当然?因为那原本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东西吗? 必然的东西,发生过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把同样的事情重来又重来,无 论多少次,也会走到和原来一样的地点。 所以不用担心,即使之前的东西真的丢了,找不回来了,那就只要重新制造 一个就好了。 时间还有很多,摸索着,跟随着你们“必然”的那条道路,往你们必然的结 局去吧。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