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天空是凝固的海洋(53) 天空和齐风对视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鬼脸,悄声说道:“一定是和‘得巴 大婶’说悄悄话呢。” 直接推开门,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两人却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温馨的房间里,只有青子和一个中年女人。 并肩坐在床沿,头挨着头,正有说有笑地看着女人手上的相片。 女人穿着绿色格子呢衣服,盘起来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珍珠发钗。 些许发黄的相片,从女人手里错愕地滑落。 小时候过年时,全家上县城照的那张唯一的全家福无声飘落。 重重砸向毫无防备的齐风心里。 也将齐风的记忆拉回了那个晚上。 那个交通不便,山顶上终年覆盖着白雪,出一次山,要走几天几夜山路的大 山里的晚上。 空落落的砖瓦房里,女人整理完自己唯一像样的两件衣服。 对着坐在墙角默默抽烟的男人说:“我走了,别来找我,我不会再跟你过这 种穷日子了。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能的男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不活。” 男人无语。被女人说到痛处。 山顶终年覆盖白雪的山地里,根本无法种庄稼。 后山上的果树因为遭遇虫害导致收成不好。 收成不好对靠山吃山的山民,直接的后果就是交不起孩子的学费,吃不饱饭。 眼看着女儿青子要上小学了,儿子齐风要念初中。 熬了那么多年,却越熬越辛酸,越熬越苦。 女人脆弱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折磨。 面对着收成不好、儿女学费无法解决、吃不饱,穿不暖的境况。 女人狠狠心撒手离去。 十三岁的齐风不顾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古训,硬生生地跪在女人脚下,哭着求 母亲不要离开。 九岁的青子,惶恐地看着哭泣的哥哥。 又转头看向流着泪却依然沉默的父亲,吓得不知所措。 一把拽过被吓呆了妹妹,把她按在地上和自己一起跪在女人面前。 妹妹被哥哥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大声哭起来。 看着未成年的一双儿女,似乎有那么一刻,女人心软了。 但回头看了看家徒四壁的空落落的砖房,女人的心在一瞬间又硬了起来。 头也不回地提着行李往外走。 任由两个孩子跟在后面追着,喊着,哭着。 身后,是男人重重的叹息和喃喃的自语:“如果他对你不好,要记得回家。” 停顿了一下,女人决绝地扔下一句话:“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外面。” 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那辆等候在家门口的小货车。 货车司机就是那个卖杂货的老板。 那张脸,那张盛满得意的轻蔑的脸。 齐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货车在孩子们的哭声和男人的泪流满面中扬长而去。 那一刻,齐风心里充满了恨。 他恨女人的绝情,更恨男人的懦弱。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放她走?她是你老婆啊,你凭什么放她跟别的男人走? 为什么你那么懦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愤怒的齐风大声地质问着男人 的懦弱。 伴随着愤怒的,还有对未来的惶恐。 孩子失去母爱的惶恐。 男人用颤巍巍的手,抚摸着未成年的儿子的头。 只说了一句话:“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此后,深爱女人的男人一蹶不振。 女人的话和女人的影子始终像一根鱼刺。 刺在男人脆弱的心上。 男人终日靠“二锅头”借酒浇愁。 愁却像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白雪,层层叠叠。 也是在一个深夜,忍受不了情感折磨的父亲,跳下了屋后边的那个悬崖。 找到他父亲尸体的时候,他父亲手里依然紧紧攥着她母亲的照片。 上面斑驳的泪痕和点点的血迹倾诉着一个男人的痛。 齐风懂得父亲的痛,却始终不懂父亲当年为何要那样做。 既然深爱母亲,又为何要放母亲跟别的男人走? 这在他看来,始终不是一个爷们的所为。 尤其是父亲的那句话:“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