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明之殇 曾经的我, 也盼望那一天快快的到来, 也以为它会到来。但是, 我却等来了这 一生中第一次刻骨铭心的打击。 那天, 阳光明媚。萱静迎来她二十三岁的生日, 我和老大早早地赶去她那里, 唯独轩明拖拖拉拉地在家里打扮。萱静做了一个最大的蛋糕, 至上而下叠了七层, 看起来特别宏伟。她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摆在桌上, 闭上眼睛幸福的期待着。旁边的 那部粉红色的手机显得特别鲜亮。 果然, 手机响了,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轩明。看样子是边 跑边打电话, 我们微笑着地听着, 听着他在在街上费劲地喊着那三个字:“我爱你 ! ”一次又一次地喊, 越叫越兴奋。而且声音愈来愈大, 我看向萱静, 她正在微笑 着, 闭着眼用心仔细地聆听。 然而,尖锐喇叭声伴着刹车的声音打碎了这甜蜜的静谧。我感觉什么西被撞飞 出去, 接着就是手机掉在地上的吧嗒声, 而此时, 轩明还在重复着字: “我爱……” 萱静的微笑突然凝固在脸上, 时间如同在这刻定格。我突然意识到那边到底发 生了什么事, 反应过来的我第一时间就是冲出屋外, 老大紧跟着我, 但是萱静, 却 无言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 脸上凝固的微笑在渐渐消失。 医院室的灯光红得刺眼, 如同血一般鲜艳。我, 淑仪, 老大, 李欣。都坐在外 边的走廊上, 所有人都来了,惟独她,萱静。 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直到整个走廊都为此云雾缭绕。当医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 地走出来时, 我疯似的冲进抢救室, 映入眼帘的, 是无影灯下惨烈的白和鲜艳的红 , 以及心电器上几乎一条直线的心电图。 一名护士将白色床单缓缓盖住那颗熟悉的头颅。突然我眼前一片漆黑, 整个世 界的山棱轰然间崩塌, 一块一块地将视野淹没……这不是真的,一切只是幻象。所 以我要远远地逃离这个玩笑般的地方。周围的一切突然变陌生起来, 一切都是白, 除了那支粉色的手机和萱静凝固的微笑。她没来, 为什么? 她知道轩明已经出事。 所有人都来了, 而最重要的她却没有出席。也许, 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会是现实, 也许, 她依旧守在手机旁边等待轩明说那三个字:我爱你。其实, 我也同样不相信 这会是现实, 他才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 还是一颗正在成长的青涩果实, 怎么能就 这样殒落了呢?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觉得自己在疯狂边缘上前行, 来也疯狂, 去也疯狂。国道线上, 一辆辆飞驰 的车辆急促地在我身旁急刹, 一张张愤怒的面孔在我眼前叫骂。幻象, 这一切都是 幻象, 不然, 我为什么没有体验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飞行的感觉呢? 那一定很奇妙 吧。整个人从地上高高冲上天空, 然后在空中洒下一片腥红的血液, 再如行尸走肉 一般坠回大地, 来也疯狂, 去也疯狂。 我觉得有人在喊我,那是嘶声力竭地喊叫。绝望又悲伤, 正如第一次淑仪忘情 地从我眼前逃走时, 我的喊叫。这声音触动了我心中某个脆弱的地方, 使我从疯狂 中缓缓苏醒。我回过头, 心中百味交错。曾经的我, 也像这样呼唤过你, 但曾经的 你却并未回头。现在的我们, 彼此交换了角色, 却上演了不同的剧情。窄窄的国道 线, 我在这头, 你在那头。短短几米却掺杂着生与死的间隔。 一辆货车从我前方呼啸驶来, 喇叭声刺震耳膜, 但是我并不想躲蔽, 我微笑地 等待着。等待自己飞上天空后奇妙的感觉。但是, 它依旧在我的前方停住, 一张屠 夫似的脸伸出车窗狠狠骂了一句我早已烂熟的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说这一句话呢 ? 一点没有创意。我不禁狠狠地朝屠夫大骂: “你会不会开车啊, 为什么刚刚不撞 上呢? ” 猛然间, 我感觉一个人贴在我的后背上, 双手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如同想抱要 住某个将要离别的人。那一次你也是这样从正面地抱住我, 宛若经历了一场生离死 别。只是, 那一次你更多的是坚强, 这一次更多的是脆弱。 “你不要走……” 这句话, 熟悉,陌生,殇散。 曾经听过, 又从没听过。 “你不要走! ” 我转过身来, 紧紧将她抱住, 承诺:“我永远不会走。” 紫日湮尽光辉,缓缓没入火的那头,西天的红霞绽放得如此美丽,上帝又召唤 亡灵了吧。传说中,那里是没有丑恶,没有欺骗,没有谎言,没有讹诈,没有黑暗, 没有寒冷…… 突然全身的细胞开始发冷,毫无原由地发冷:她为什么没来? 匆匆赶回熟悉的蛋糕店,那扇门已经关闭,从里面紧紧的反锁了。无论我怎么 用力地捶打也无济于事,里面死寂一般静的出奇。 “萱静,你开门哪!” 我不顾一切,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踢着际扇精致的门。“我求求你了,出来开门 吧!”我不理会周围人群疑惑的眼光,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一头又一头,用 尽了所有能用的办法攻击那扇紧锁的门。不知道踢了多少脚。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 间,门终于松动。一下、两下、三下,它最终惨叫着倒下,往里砸碎了一切可以砸 到的东西。 我冲进屋去,桌上的蛋糕依然诱人,旁边的手机依然鲜亮,只是那红色椅子上 面空空如已。我张望着,四处张望着,目光慢慢落在里边那扇虚掩上的门上,紫色 的木门,青色的暗铁。一缕白色的光芒从里边射出来,照亮在我的脸上,受到召唤, 我一步一步向它走近,轻巧而又缓慢地将它推开,直视里边刺眼的白炽灯光。一步 踩下脚,脚底下像是垫了什么东西,我捡起来,是一个药瓶,很熟悉的药瓶,曾经 我因为思念淑仪无法入睡常吃的那种安眠药,仅仅一粒就可以使人噬睡的药,而此 时,我手中的药瓶竟然空空如已。 我慢慢将目光放到屋内,而她,正躺在席梦丝上很温暖地睡着,化了淡妆,面 带微笑,身上洁白的衣服如山谷的浓雾氤氲开来,像一朵盛开的白色玫瑰,一缕一 缕从床上分散到地上,紧紧围绕着中间绝色的女子。 我轻轻地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摸着门上的纹理,睡吧,萱静,安静的睡吧…… 或许,传说中是真的,极西之地、没有丑恶,没有欺骗,没有慌言,没有讹诈, 没有黑暗,没有寒冷。有的,只是如阳光般的温暖和蛋糕般的甜蜜。 一切都回归木然,老大冲进来,不理会发呆的我抱起床上的人,匆匆消失在车 流之中。 公墓里,石碑上面,他清澈的笑容,明媚如春天的阳光。李欣在哭,淑仪在哭, 扁娃在哭,全班同学都在哭。连老大的眼眶都是红的。唯独我,唯独我面带微笑。 哭什么,他们哭什么?他正在另一个世界微笑在俯视我们,为什么却要哭呢? 我望着灰色的天空,一遍又一遍在大喊:“轩明,萱静嫁给了你,你听到了吗? 她已经嫁给了你了!” 依稀中,我似乎又看见我跟轩明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个明朗的男孩找到我, 毫不客气地开口:“我可以教你如何打篮球、溜冰和泡妞,但你必须请我吃饭,上 网还蹦迪。”似乎又看见他在球场上意肆发挥他的潇洒;似乎又看见他陪伴我时的 每一个微笑和每一句话……不哭,我们都不要哭。 …… 雨来了,桌上的咖啡冒着腾腾热气,望着窗处黑蒙蒙的天空,听着哗啦啦雨降 声音。我突然转过头,望着正在思考的淑仪。 “爱一个人,就要做爱吗?” 淑仪猛然抬起头看我,眼里满是疑惑,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我并不知道自己 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只知道在《东爱》里面,由香听到这句话后把咖啡泼到完 治的治脸上,然后愤然离去。所以,我也期待着这一幕在我的身上重演。我望着淑 仪,眼神里没任何波澜,平静如同一江死水。而我所期待的,也迟迟没有上演。在 片刻的不解后,她垂下头,继续那漫无表情的思考。 “爱一个人就要跟他做爱吗?”我再一次的问她。 但是,她始终没有抬头回答我的问题,黑色的头发遮住了我的视线,却没有遮 住我看见有泪水坠入她的杯子里泛起的涟漪。 “你不回答吗,还是你根本回答不了?”我惨然地说着,一步一步地走向雨中, 任由冰冷的雨水从上滑下向身体的各个角落。回头主望着雨幕后的咖啡厅,她没有 追来,再也没有追来了。 我抬头望天,我缓缓闭眼 楼上,KISS《因为是女子》的声音撕裂在滂沱的雨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