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从被少东家要挟去三十两银子之后,陈掌柜就一直愁云满腹,一看到少东家 就象看到鬼魅魍魉一样躲之唯恐不及,昨夜盘问了半天仍未从阿雄嘴里套出实情, 陈掌柜举措无当,无计可施,他不知道该如何从目前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傍晚时分,陈掌柜见少东家往外走。他知道他是去魔天元赌场,便叫住他,喝 斥道: “当心我把你那只腿砸断。” 少东家乜了一眼老掌柜,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流,便头也不回地径自拐去。 陈掌拒在院内独自怔怔愣愣地站了好大一会儿,这之间,他简短地回忆了一下 好多年前那个下着雨的深夜他要家丁砸断少东家的腿的情景。他不明白那个壮壮实 实的一担能挑三百斤米的家丁为何要逃了。他当时一点儿也没有责怪他出手太重, 他却自己吓自己,跑了,陈掌柜真想找到那个家丁,让他用同样的方法砸断少东家 的另一只腿。可陈掌柜知道,这一辈子他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个家丁了。 陈府共有相毗连的三个大院,前院是住宅区,中间院子主要是豆品作坊,而后 院则是酱品坊。陈掌柜来到后院,在酱缸之间找到正在指导家丁翻酱的管家王爵亭。 王爵亭在陈掌柜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他们家的伙计。陈掌柜父亲去世后,他开 始当酱品房的大师傅。后因陈掌柜一门心思玩斗蟋,他便荣升为管家。王管家兢兢 业业地操持着陈府里外大事,平常很少言语,陈掌拒对他是既放手让他掌管事务又 有些隐隐的戒备,这种矛盾心理陈掌柜也不知道是如何产生的。他总觉得这个孤儿 出身的王管家有一个很隐秘的野心,就是接管陈府祖传的两个作坊,成为这里的主 人。不放手让他经营生意,陈掌柜又实在腾不出时间和精力来继承祖业,正因为有 了王管家,陈府的祖业至今仍兴旺发达。当然,陈掌柜对生意上的事也不是一概不 管。蟋蟀沉寂的季节,陈掌柜还是经常去店堂和作坊处看一看的,陈掌柜不知为何 要在家丁仆佣面前造成这样一个印象:他是把做生意放在第一位的,而玩斗蟋则是 第二位的。陈掌柜说:我是除了做生意,就是玩斗蟋。其实知情人都知道,对生意 的偶尔插手仅是虚晃一枪而已,陈掌柜的心中第一是蟋蟀,第二还是蟋蟀。 有一点人们也许并不知道,陈掌柜虚晃一枪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给王管家看 的。 陈掌柜面对着双手沾着酱渣的王管家时,突然不知道因何找他了。 “找我有事吗?”王管家不冷不热地问。 “噢,随便来看看。” 陈掌柜猛然忆起他找王管家是想谈儿子的事。面对儿子的要挟,陈掌柜焦头烂 额。 王管家在一个盛水的大缸里洗了洗手,然后说: “有事我们上前院屋里谈吧。” 尽管陈掌柜说是来随便看看,老奸巨滑的王管家还是看出了陈掌柜有话要说。 他俩来到前院时,已经快要开晚饭了,膳房传来了浓浓的肉香。 陈掌柜说: “上你屋里吧。” 王管家把陈掌柜领进自己的屋子。陈掌柜掩上门之前叫来了一位仆人,要他转 告一下膳房,今晚迟一点开饭,他和管家要谈一点事情。仆人走了之后,阵掌柜说 : “当初还怪我手软,没叫家丁把那孽障两条腿全打断了。” 王管家问: “掌柜的,出什么事了吗?” 陈掌柜便把少东家的讹诈要挟之事—一说了。 “少东家岂能如此无理,”王管家在房间里踱着步,两撇尖尖的眉毛一吊一吊 的,王管家的脸上呈现一副愤怒之色。“如此说来,当初打断他的腿也不是什么值 得抱愧终身的事了。” “还抱愧终身?当时我就没有什么愧意。” 王管家啼嘘道:“唉,真是不可理喻!当年老太爷盼孙子盼得眼睛出血,没想 到如今的孙子是这等货色,老太爷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啊!幸亏老太爷早早作古了, 否则也会被他气死。” “我现在怎么办?”陈掌柜正言道。 “不理他,让他去县衙好了。” 陈掌柜说:“当真不理他?” “案子已经结了,是秦钟自己掉进井里的,想必他也翻不了,知县大人不会听 他一派胡言的。”王管家说。 “据你判断,秦钟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管家说:“不管是怎么死的,知县大人已定了案,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就 不会再翻案了。” “照你的意思,秦钟确实是被害死的?” “当然。” “你认为谁干的?” 王管家阴险地笑了笑。 王管家说: “我不知道。” “那一夜的情况你还记得吗?”陈掌柜问。 王管家沉吟不语。 王管家对秦钟暴死古井那天夜里的事一点也忆不起来。 因为那一夜他睡得很沉。 王管家睡觉向来警觉,偏偏那一夜睡得沉,王管家犯疑,莫非前天晚上他的饭 食被人下了迷药,让他夜里醒不来。 王管家仔细回忆了当时用膳的所有细节,没有觉出什么异样。 王管家却一直未能释怀。对那一夜反常的睡眠疑惑不解。 陈掌柜无法料到的是,王管家对秦钟的死同样也很感兴趣。王管家的“兴趣” 里藏着什么样的“祸心”,陈掌柜无法知道。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