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第十一章痛拔寒灰冷(2) " 娘娘" 所有大内侍卫纷纷下跪。自从汤药事件以后,我在后宫中威信顿立。 我挥了挥手,让他们平身。刚要抬脚跨入大殿,忽然侍卫统领李大人匆匆上 前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 娘娘,皇上携丁夫人在禧阳殿呢。" 嗯了一声,我回望了他一眼,李统领马上恭敬地低下了头,不敢正眼看我。 " 许姑姑,没有本宫的吩咐,所有人在外面候着不许进来。" 我抬脚跨进了大殿,大殿内已经被装饰一新,簇新的宫灯,猩红的地毯,泛 着桃木暗红色泽的桌几,闪着柔和丝绸光彩的靠垫,一切都预示着明晚在这里将 举行一场热闹的盛宴。但是环顾四周,大殿内空无一人,到处不见上官裴和丁夫 人的踪影。 我一下子警惕起来,横梁立柱之间投射下来的黑影,将没有点灯的禧阳殿与 室外的明媚秋色隔绝开来,形成阴森的另一个世界。我缩在袍袖中的手慢慢摸向 密袋中暗藏的匕首,沿着墙角向内殿走去。 突然间,我听到内殿传来絮絮的对话声。我微微猫着身子,贴着墙面摸索到 内殿的隔帘后。透过窗格望进去,一束阳光穿过大开的窗户照耀在一张贵妃榻上, 丁夫人就斜卧在贵妃榻上沐浴在温暖的秋日中。上官裴蹲在她的身前,仰头看着 她,我虽不能看见他的脸,但不知为何还是可以想象出他眉眼间流露出的,是幸 福。 " 为什么我还是没摸到呀。" 我惊讶上官裴的声音竟然透露出一种孩子般的 撒娇。他的左手轻轻地安放在丁夫人的小腹上,下颚搁在她的膝盖上,头抬起专 注地看着她。微风吹过,我只看见他颈脖间细小的毛发缓缓拂动,在阳光的照射 下反射出淡金色的光泽。 " 刚才宝宝确实踢了臣妾一下。不过现在大概他要休息了吧。" 丁夫人的声 音静谧地连我也生出安心的感觉来。她的右手轻轻地抚过上官裴的额头,替他撩 开飘在那里的散发。 " 宝宝欺负娘亲。" 他竟然还是不甘心地不肯松手。" 等你出来了,看爹怎 么收拾你。" 他将脸凑近丁夫人的小腹,逗笑地说着。 听到此话,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对着小腹像是自言自语道:" 等你出 来了,还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收拾你呢。" 她眉头微蹙的样子竟然颇有几分病西施 的媚态来。 " 夫人!" 上官裴喝止了她:" 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事发生在你和我们的孩 子身上的。" 他紧紧握住了丁夫人的手:" 爱妻,你不要担心了。你养好身子, 替我养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如若神灵保佑,是个小皇子,我一定会让他做太子的, 将来继承大统。" 他的声音坚定不移,我的泪水却夺眶而出。 " 但是祖训……" 丁夫人还是不放心。 " 嘘" 上官裴用食指轻轻抵住了丁夫人的双唇:" 我说过一定会有法子的, 无论有什么困难,你就安心吧。" 我悄悄地退出了大殿,安静地仿佛从来不曾进入过一般。室外阳光灿烂,照 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阴霾地如同三九的严寒。 " 李统领,不用跟皇上说本宫来过了。" 我相信他会遵照我的意思去办的。 李统领是个绝对的聪明人,审时度势是聪明人的强项。 用过晚膳,我示意让宫女们全部退下,独自呆在昭阳殿的小书房内。耳边反 反复复回香着下午听到的那段谈话,看来我们之间终究是不能够有转机了。 正出神间,许姑姑在外面小声地通报了一声:" 娘娘,三公子在殿外候着要 求觐见。" 三哥?他不是去壅北查案子了吗?怎么回来了?" 宣他进来" 我心里一紧, 眼皮忽然突突地跳。 三个多月不见,三哥明显消瘦不少。脸颊上青青的胡渣和略显凹陷的脸颊都 昭示着这一趟旅途的劳顿。但是三哥还是遗传了司徒家一贯的好相貌,即使风尘 仆仆,仍然难掩英气逼人。 " 三哥哥,你的手怎么啦?" 我突然惊觉他的左手绑着绷带。 三哥不急于回话,只是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书房的里里外外,各个角落,直到 确信了没有人偷听,才挨在我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回答我:" 回来的路上,我 从黑子上摔了下来。" 黑子是我三哥骑了五年的西域宝马,一直很听话驯服。三 哥从小就是骑马的好手,不逊于二哥。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三哥也看出了我的疑虑:" 有人在黑子的马腿上扎了暗器。这绝不是意外, 而是有人要谋害我。" 三哥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才继续道:" 我回来的时间路线都 外极其保密,除了奏明皇上和父亲,其他人都不应该知道。"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面前的茶杯,滚烫的茶杯捏在手中为何还是驱不走 彻骨的寒冷呢。是他!难道他已经动手了吗? " 舅舅的案子查得如何?" 我急切地问。 " 这次决堤的口子是在最后一个工程阶段建造的那段大坝。而舅舅手下的一 个账房总管黄伯桑现在一下子没了踪影,所有的账簿也都不翼而飞。而他正是那 个工程阶段负责进货雇人的。现在他一没影,这事看来就得要舅舅背黑锅了。" 三哥语气沉重。 " 三哥,无论生死,一定要把这个黄伯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知道他和那些帐本是替舅舅洗脱罪名的唯一希望。 " 我有可靠消息,说这个黄伯桑,他母亲以前是在前任兵部尚书丁绍夫家当 差的。是当今皇上的原配丁夫人的乳母。所以我怀疑……" 三哥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我明白他的意思,壅北大坝决堤很可能是上官裴蓄意设置的陷阱,为了陷害 我舅舅。 大坝决堤,百姓死伤过万,为的就是铲除我们司徒家吗?这个代价未免也太 大了?如果真如三哥所料,那上官裴,你太狠心了! " 如果是这样的亲密关系,那黄伯桑被杀人灭口的机会不大,就是说他还可 能活着。" 我尽量想往好的地方想。 " 已经晚了。" 三哥的声音沉重:" 为了保全贺家和司徒家,舅舅今早已经 " 三哥哽咽,说不下去。 " 已经什么了?" 我急问,眼泪却已经滚落,其实我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 父亲昨晚给舅舅飞鸽传书,晓以利害。舅舅今早已经悬梁自尽,并上书皇 上愿意散尽家财充足国库,安抚壅北城的死伤百姓。我想皇上应该暂时不会对贺 家其他人再作追究吧。" 我的舅舅,悬梁自尽! 我母亲唯一的弟弟,那个长着滑稽的长胡子,老是被我揪得喊救命的舅舅。 那个偷偷带我出去看花灯,将我放在肩膀上又笑又闹的舅舅,悬梁自尽了! " 父亲也没有别的法子。唯有这样,才可以保全大家。" 我实在无法想象舅 舅在看父亲的传书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他面对悬在梁上的那条白绫时又是如何 的心情?舅舅的长孙前些天才刚刚满月呀。 " 还有一件事" 三哥显然对我的悲痛也感同身受,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与舅舅 的关系一向很好。" 皇上借着明晚的中秋盛宴要招二哥回京。为了这事,已经足 足发了七道圣旨让二哥从漠城进京赴宴。要不是二哥推说打猎时摔伤了腿……" " 二哥绝对不能回来!" 我脱口而出。只有二哥在漠城,我们一家人才能在 上京平安生活。 " 二哥怎么会不明白这厉害关系。" 三哥皱眉让我将声音放低:" 但是这种 借口只能拖时间,却不能解决长久问题。毕竟他是皇上,我们做臣子的,焉能不 遵从他的命令。" 三哥突然凑近了我,近的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马草味:" 所以你必 须尽快生出一个皇子来,因为爹爹已经决定了,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我们就… …" 他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竖起了耳朵,也只听到了一个大概。 三哥不再说话,只是抬手用食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四个字。我瞪 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这四个字,再抬头看向三哥。三哥漆黑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 下放射出精光,用力地朝我点了点头。 这四个字是:" 取而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