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楔子 ——假如有一天我变成那样勇敢的孩子,在纷飞的大雪里再次相见时,你是 不是还会认得我,认得爱最初的模样? 楔子 夜空有些静。 零星的灯光闪烁在冷清的街头,寒风徐徐地吹着,整个夜静谧得有些诡异。 白夏低下头时眼角闪过一抹白色的流光,透过窗户,她仰头望着夜空,晶莹 的雪花在空中嬉戏飞舞着,玩转笔的手指也因这样的美景而停止,紧皱的眉也渐 渐舒展,唇微微一勾,泛起浅浅的笑意。她喜欢漫天飞雪的日子,因为曾经有个 少年告诉她,雪天是最美的。 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少年清澈的眸光,冰冷的心渐渐暖了起来。 寒气似乎穿透玻璃窗渗了进来,在窗户上留下浅浅透明的雾气,她看着那些 曼舞的白色精灵,心中一动,忍不住站起来,想去门外接住那些从天空飘落的雪 花。 “咔嚓——” 客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一惊,急忙放下笔推门走出去,浓重的酒精立刻窜入鼻尖,地板上一片狼 藉,酒瓶的碎片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星星一样璀璨的光芒,爸爸瘫倒在桌子边 的地上,殷红的血液从手背上流下来,混进地板上的水渍里,晕染开来,渐渐变 得与最初一样透明。 没喝完的半瓶酒也从他手中滑落,发出“咕噜”的声响,直滚到她的脚边才 停下。 白夏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着醉得不醒人事的爸爸,只觉得一颗心像被冻僵了一样,沉沉地麻木。 最终,她默默地弯腰拾起洒瓶,走到爸爸的身旁蹲下,把他扶到沙发上,起 身去拿毛巾和医药箱。 “小夏……” 白展仁的声音很轻,但白夏还是听见了,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时爸爸还是闭 着眼睛,但是眼角却闪过一抹晶莹。 “小夏,该怎么办?小夏……” 白夏握紧的手掌慢慢松开,白展仁无助的表情,让她冷硬的心一瞬间变得柔 软。 她走回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像 是安慰一个无措的孩子一样,低垂的睫毛如同在眼睑休憩的蝶,微微颤动,挡住 了她所有的表情。 “很痛苦,却不可以去死,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白展仁紧紧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她的皮肤很白,透明得可以看到细细的血管。 她看着爸爸的眼泪,心里绷得紧紧的,那样的疼痛像尖锐的玻璃扎进了心底, 一点点地划开,却不能向任何人倾述她的痛,她的泪早已经流不出来了,从骨子 里到灵魂深处全都是冰冷的。 “……对不起……对不起……”随着如梦呓语一般的话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冒 出,泪水也涌了出来,这个高大年迈的男人,此时却像一个做错了事却得不到救 赎的孩子,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却不知道到底是向谁诉说。 “爸,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你不要再自责了,所有的一切,小夏都知道 ……” 她淡淡地说着,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她的鼻子很酸,可是却努力 微笑,只是眼睛依旧弥漫出潮湿的白雾,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像是听到了她的话语一般,白展仁逐渐安静下来,最后带着一脸的泪珠沉睡 了。和以前无数个这样的情形一样,白夏花了很大的力气将他拖到床上,为他洗 了脸、脱了鞋之后,帮他盖好被子,然后悄悄地退出房间。 客厅靠窗的方向,摆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妈妈的笑容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很努力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却无法让妈妈的笑容再度清晰。 她走到门外,抱着那张全家福靠在墙壁上,试图让刺骨的寒冷涌入心底。然 而,寒冷却是因为这样美丽的坏天气。 雪花那么美丽地飞舞着,晶莹剔透的白,在她的眼睑、睫毛、发丝上落下, 她仰起头,很用力地仰望天空,寻找属于天堂的位置。 或许她的目光曾经有某一个瞬间停留在那个地方,妈妈曾经告诉她,那个没 有悲伤、没有痛苦,只有快乐与幸福的城堡,似乎只有这样的寻找,才能够在她 无法承受时,化作最后一丝的希望与坚持。 因为妈妈还告诉她—— 能够挥断荆棘、穿越丛林的勇士不仅仅是王子,也可以是公主,每一个人的 幸福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一直坚信妈妈的话。 直到有天她被上帝带走一身冰凉躺在葬床上,她喊她妈妈,却再也没有人回 应她。 她多想成为妈妈说的那样勇敢的孩子,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告诉她要坚 强勇敢的妈妈却要选择死亡?她很想问一问她最爱的妈妈,在她从高高的楼顶纵 身一跃时,是否曾看到角落里那小小的仰望着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告诉自己,一点都不爱她的爸爸,因为他很自私,自私地沉浸在他自己的 痛苦里,然后把一切都扔给她。可是,其实她好想抱着爸爸告诉他,她不爱他, 是因为她没有办法帮他从痛苦里走出来,在爸爸很多次跟她说想去死的时候,她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所以,她只有不爱他。 因为只有冰冻自己的心,她才可以在这个没有温暖和阳光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她慢慢靠着墙壁蜷缩起来,浑身冷得发抖。 记忆里再一次浮现出那个少年的笑容,每次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她都会想 起他的笑,那是第一个在她心中注入温暖的少年,是她在绝望的黑暗里,惟一能 仰望的光。 “妈妈,假如,有一天我变成你说的那样勇敢的孩子,在盛开的大雪里和他 再次相见时,他会不会还认得我,认得爱最初的模样……” ——初夏对于我,似乎有种天成的东西在里面,一个意象里的情结。可是, 我却留给你一场盛开的最美的雪,我是你最初的天使,你却是在我记忆里陨落的 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