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4年12月23日 离开依旧令人兴奋。特别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那是种期待已久的相遇,与转过身去背对的一切之外的另一切。 当然,已经不是若干年前的那个跑跑,对陌生怀着偷情般的兴奋,离开像一种 自己对自己的游戏,不再抱着某种感官期待,只是分明知道,短短的隐藏会让我走 出旷野的最后一段。 如果离开是为了回来,那么它可以是任意一处。而它刚巧是印度洋上的一个岛。 都晚上九点了,浦东机场还那么多人。不奇怪,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热闹。在 一群群黄帽子红帽子绿帽子中间,我是一个人。我庆幸,我什么帽子都不属于。一 个人是多么的好。可是当我随着别人的队伍过了一关又一关终于在登机口坐下来时, 多么意外啊,我竟然想起了他,曾在身边的座位上与我并排等候的扬子。……可现 在,扬子,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已经不再与我有关 了。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就是这样琢磨不透啊。…… 2 点10分,飞机接近普吉岛,机舱大亮。我望向窗外,眼睛像一口活井,不停 地汩汩洇出水来,把窗外零落的灯火连成一片…… 2004年12月24日 多么晴朗。 海如同一方变成现实的电影银幕,慷慨地展开在面前却依然是一方蓝得不敢是 现实的银幕,而你知道那里正酝酿着与你有关的下一幕情节。 这样走过时就因着足够的拥有而从容。我想我不必做任何计划,一整天,我只 是游荡在普吉岛,从我住的小旅店到PATONG海滩,再到条条街巷,看着晒太阳、玩 摩托艇的人群,吃着黝黑的小贩给我烤的黝黑的鸡腿。普吉岛并不是想象中的恬静, 相反,它像一个镇子,一个生活着的镇子,一个进化着的镇子。夜幕降临,白天静 悄悄的邦拉街猛然脱去它朴素的外套,换好行头,好比一个邻居家的姑娘,突然亮 出了另一种身份。几乎是白种人的天下。在这条酒吧挨着酒吧的街上,他们穿着花 裤衩,举着啤酒瓶,在音乐中扭动。男男女女们热切地聊着,放肆地大笑,这让我 想起了帘子,还有月,我们在若干年前极力向往的那种光景。记得帘子总是激动地 说:看,看,什么叫自由?这就叫自由!不为任何人活着,不受任何人约束,想怎 么样就怎么样。可惜,当我知道什么是自由,已经是离开小城之后,似乎再也没机 会与帘子谈起这些了。无法从“追求自由”的念头中脱离一秒,“追求自由”就分 秒成了不自由的锁链——这话是亲爱的路加告诉我的。 这是一年一度狂欢的日子。从我居住的小城到纽约的时代广场,没有人甘心在 如它名字一般的“平安”中度过这个夜晚,除了路加,除了路加和他的人群散去后 的教堂,还有我。 12月25日 中巴准时到达,将我带上一艘开往未知之岛的大船。 船开动的瞬间,我的心对我说:真正的旅行开始了。如果说刚刚过去的一天仍 让我有种熟悉的拥挤,那么现在,当船平稳地滑去,把意味着人群和生存的岸远远 地扯断,我的心终于一下子被蔚蓝色灌满而变得与这无际的海一样充实…… 上了顶层甲板。呵,全是“老外”,像螺蛳一样吸在船舷边沿,也是一人一大 包,包上挂双鞋。我想起一个电影:有一群西方人从各自的国家来到这里,好象就 是来到这个岛——安达曼海上的泰国珍珠,——寻找他们的世外桃源。他们从秘密 途径寻索到一个从未有人占据的小岛,在那里搭棚群居日日party 。起初只想短暂 逗留,逐渐地人们想:这地方是我们找到的,它属于我们!于是就在那里建起一个 独立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