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很快,纷争四起,权力、利益、欲望,人们惊讶地发现他们不过是快速演绎了 人类历史的进程!电影结局以互相残杀收场,也不再有人来到这个曾经是天堂的地 方。 当你想要占有天堂时,天堂就不见了。天堂是欲望践踏不到的地方。人不配。 据说这电影就是在这个岛拍的,它被称做“海上天堂”。只是担心:有一天当 越来越多的人想占有她时,海上天堂——是否也会消失? ……沿着岛向南,向南,一直走。有好几回礁石群挡住了去路,我就从礁石边 沿越过海水继续走。当我这样再次攀上一块光滑的巨石,我突然想到:我甚至没带 一张地图。 云速速地在眼前流过,我躺在石头上,面朝蓝天。云和天都没动,是我躺的石 头载着我跑了,并且不知道要跑向哪里。当我25岁那年将自己的名字从“永红”改 成“跑跑”时,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的脚将成为永无止境的车轮。但当这个车 轮越跑越远,有一个声音却越来越近:总有一天,我的车轮会停在那个叫跑跑的人 门口。有一天,我会找到她。 我脱下昨天才买的薄薄的花衫,又脱了裙子,然后是内衣,所有的。我像一枚 蚌肉,这样无助却坚韧地生长在一片青苔上。若是就这样消失,呵,若是此刻有一 阵潮水而我就这样消失,有谁能知道呢?有谁会怀念呢? 死亡是多么地柔软。死柔软了一切。 我渴望被想念,被永远地想念,我渴望那些在坚硬的世界里并不存在的怀念, 就像在坚硬的世界里并不存在的永远。但是路加说:跑跑,我要你相信——在永生 的河流里,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欢乐地看着他,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和我在“永远” 里彼此想念。 顾不得把这一页看完,一个强烈的念头推动我:去找跑跑的父母。 在与扬子同居之前,也就是跑跑还没叫跑跑之前,我曾经去过她家,我是说, 她父母家。她父母都是退伍军人,转业的时候听说她爸要分到长沙去,她妈赶紧就 申请去长沙,结果她妈去了,组织上又改了,不让她爸去了。就这么着好像是一直 两地分居到跑跑好多岁。我只知道这些,跑跑极少提他们,提也只是说:我不能再 住这里。后来她和扬子好,她爸一见是个披头士青年,威胁着要断绝关系。跑跑就 干脆搬了出去。 那是个曲里拐弯的楼,老的很,穿过菜场,一栋独立的五层楼房子在运河边, 抬头可见二楼窗口挂着的腌肉酱鸭。我小心地敲保安门,没声音。再敲,还是没有。 我抓着铁门摇几下,就听见似乎有拖鞋在踢里踏拉的响。吧嗒一声,门开了,却不 是我敲的这一扇。对门的铁栅栏里谨慎地嵌着一张很瘦的脸,眼袋即将拖到嘴角。 老太太用我不大听得懂的话反复强调一件事:没有人,他们走了,去外国了,政府 也来过了…… 那是怎样的画面呢,我无法想象:跑跑的父母跨过尸横遍野的泰国,掀起一张 张白色单子寻找女儿…… 跑跑,你在哪里? 电视里仍在播放新闻。我坐下来,在我们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小屋开始了一段旅 程,这旅程是去寻找一个丢失了多年的朋友。我以庄严而亲爱的方式翻开了日记第 一页。 (为了阅读的顺利,以下你读到的将是我略做修整的文字,包括本子里夹的零 乱的纸片,还有一些被打印的Email ,也按着时间加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