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在北京的邻居 1 月18日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问自己。梦游的事情不能总发生,但我的的确确又坐在一 个梦游的地方——隔壁邻居家里。 由于上次的教训,我每天天一黑就乖乖地倒两趟地铁,再穿过一条街回家。背 着双肩包,抱一大堆资料。过去我有一大包钥匙,办公室父母家扬子家,楼门保安 门防盗门……如今我只有一枚钥匙,唯一的一枚,系在一个铃铛上。 刚开一条缝就觉得异样,再打开,哗——地一声,满地的杂志像洞中蝙蝠那样 骤然扑腾起来。我顺着风的方向,寻到那扇断了把手的窗户,纱窗已被完全折断, 玻璃在风中自杀般撞向墙壁。我冲过去,大喝一声,死死抵住玻璃窗。风却与我对 抗,好象在呼啸山庄的窗外正凄厉地喊着“让我进来!让我进来!”我爬上凳子, 屈起膝盖,手指揪住一小截剩余的把手,一毫米一毫米,把气急败坏的风推了出去。 然后我像个打完一仗的士兵,跨过满地的蝙蝠尸体,重新走回门口。按灯,灯 不亮。 ?天哪!只有我家停电? 我转向与我家相对的那扇门。 …… “还要什么吗?不要的话我真吃饭啦。”——这已经是他问第三次了。他,还 有三两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在隔壁开着电视大声地吃。我被他安顿在他的小屋子, 有床,有一张写字桌,墙壁上挂着一套西装,是我看见的唯一“装饰”。 我说不要不要,我就是有东西必须得写完,明天交差……。我说我写完就回去。 “你怕的话就睡这儿,我跟哥们儿睡。——谁叫咱们是邻居呢。”他故做轻描 淡写地说这话。有点意外,又似乎不,这个显然比我年轻的男生脸上读不到什么邪 念,倒是有点不知怎么弄才好。想想,一个小光棍群居的单元,隔壁突然搬来了单 身女孩,这个单身女孩又突然在月黑风高之夜敲开了求救的门…… 有点像电影。 我和他同时笑了。这会儿,当一切安静,只剩下我和他的时候,我看见两个男 女纯真地坐在一间屋子里,很小的屋子,所以他们离得那样近。橘黄色的芬芳化作 一些灯光涂抹他们眉目年轻的脸。邻居的脸在灯光中无邪,两根又平又黑的眉毛写 着成长。一时间我有点醉,只为着这样的时刻,某种欲望之外的期待软绵绵地流动, 轻轻的笑一声都是一种舒服。 我说我回去了。明天还早起。谢谢你收留我。 “怕吗?”大男孩认真地问。 于是我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短程的一次护送,由一个高大的使者护卫,从一扇 门转个身进了另一扇。他举着打火机,一只手挡在我前面,脚下磕磕绊绊,终于摸 到我塌实的大床。他摸到床边的一部电话机,拨了一串号码,说你的话机没问题, 有事儿能求救。我说,你就帮我把门带上吧。 在某些时刻,黑暗会故意涂抹一些东西,比如:黑得看不见墙,那就没有墙。 我听见很轻的两声,是分别代表两个人的两扇门被阖上,——你可以说,那只是一 个家的两个房间。 1 月19日 还以为闹钟响,分辨了半天是床头的电话。 一个还带着被窝味的男声招呼道:“起了!起了!这里是猫拧扣!” 大概听出我有点情绪,赶紧问:“昨晚没事吧?为防万一留了你电话,嘿。” 我说我知道。 他提出比赛,看谁先起先出门。 我当然又躺回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其不可更改性 甚至超过了上厕所)就是发呆,我分析是面对一个新的开始脑子里过于庞杂以至于 干脆空白。军人做派的父亲哪受得了,所以我的一天常常是从一脚踹开门的刹那开 始的。和扬子一起之后,我就没再见过早晨。 收拾好一切,昨夜的蹂躏似乎没什么痕迹。当干燥的阳光又晃晃地照了进来, 忍不住要伸个自由的懒腰。 锁门的时候,一片嫩黄的贴纸在门上: 我比你早。别忘了跟房东把电卡要来。工行都能买电,很便宜的,多买一些, 免得再蹭我的:)不过,我乐于助人。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