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堡”内—— “啊……”一个烦躁的怒吼声传出几里之外。“那该死的臭女人再不现身,我 就冲去宰了她。” 只见“黑堡”中数名丫鬟被吓得慌忙走避,全都缩头缩脑地躲到距离大厅最远 的厨房里。“主人,请冷静一点。”白篆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灵王已经派 他的女儿下凡来夺取令牌,相信她快出现了,请主人耐心等一下。” “等?”藏玄涛那俊美无俦的脸上盛满怒气。“我已经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等了数十年了,你还要我等多久?” 为了保护那劳啥子的令牌,他被迫离开舒服安适的魔界,躲到这种落后的地方 来“避风头”,吃不饱、睡不好不说,还无聊到每天只能数着手指头玩。 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经快闷死他了! 所以,自从他知道灵王要派人来抢回令牌后,他就一直摩拳擦掌的等待那个女 人出现,急着想要将她解决掉,顺便出一口鸟气。 谁知道他左等、右等,等了快二十年,那个灵王的女儿还是迟迟没有出现,简 直快把他给气死了。 “主人,请再忍耐一下,属下感觉到灵王的女儿已经在附近了。” 在魔界,白篆的魔力算是普通,比起他的主人还差上一大截,但是,藏玄涛的 脾气暴躁,情绪起伏太大,所以才会没感应到那股灵界特有的气息。 “她最好快点给我出现。”藏玄涛威胁地眯起狭长的俊目。“我已经受不了这 种烂地方了。” 在地狱里发霉的感觉都比待在这种蛮荒之地好。 白篆假装没听见他每日必发的牢骚。“主人打算怎么对付灵王的女儿?” 这时候,他的主人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他对物质的苛求已经到了一种走火入魔 的地步,只不过是到人间住几年而已,他竟然背着魔王把他、狂风和卷雪三人偷渡 上来,所图的就是一个享受。 “哼!我要抓掉她的筋,抽光她的血,让她死得很难看。”藏玄涛发狠地在指 节上按出喀喀声响。 “主人,你若是杀死灵王的女儿,恐怕灵王会对魔界采取报复的行动。”白篆 冷静地提醒他。 藏玄涛恼怒地横婗他一眼。“用不着你多嘴。” ☆ ☆ ☆ “泉州?!”尤老爹惊愕地大喊一声。“我们哪有时间分身送口信到那么远的 地方啊?” 老天!他怎么养了一个热心过了头的女儿啊?他们连饭都快没得吃了,她竟然 还要他这个做爹的为了一名不相干的女人跑那么远? “爹,我们一定得送口信到泉州,早日让虹情的家人放心啊!”尤小菁看得出 来父亲很为难,只好想了另一个办法。“不然,我们就拜托李大叔顺便为我们走一 趟好了,他最近不是有事要到泉州吗?” “只好这么做了。”尤老爹不悦地屈服了,只要能早点摆脱家中多一人吃饭的 压力,他什么都愿意做。“那位姑娘住在泉州哪个地方?” 尤小菁摇摇头。“虹情也搞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姓袭,家里有两个很爱管 她的兄长,其余的就一概不知。” “这位姑娘真是迷糊,连自己家住哪里都搞不清楚。”尤老爹开始头疼了。 “泉州这么大,怎么找她的家人啊?” “爹,我看虹情衣服的料子不错,她的家境应该是满富裕的,不如叫李大叔从 泉州的大户人家开始查起,也许真的能找到虹情的哥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 尤小菁认为这是最快的方法。 “唉!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小李啊?他是去泉州做买卖,可不是帮我们找人的。” 尤老爹愈想愈觉得不妥。 尤小菁则比她父亲乐观多了。“那请爹拜托李大叔有空的时候多我找看,或许 很快就找到虹情的家人了。”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尤老爹面有难色地道:“反正那位姑娘伤得不 重,等她伤口不痛了以后,教她自己走路回去好了。”他不想欠下人情,因为人情 债难还啊! “爹——” 这时,尤大娘端了一锅混有蕃薯的稀粥从狭小的厨房走出来。 “小菁,去叫那位姑娘起来吃饭。”尤大娘那历尽沧桑的脸上布满疲惫之色, 但是她仍露出和蔼的笑容。 “是,娘。”尤小菁眼见无法说服她父亲,只好勉强放弃了。 不久,袭虹情便坐在一群闹哄哄的小孩子中间,与他们肩并肩地抢起食物来。 “这是我的粥,不要跟我抢。”袭虹情将双手的手肘靠在桌上,拼命护住自己 的碗,不让碗内的粥被别人捞走。 对饿了那么久的袭虹情来说,这碗内容清淡的稀粥不啻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尤家老夫妇看了,不禁面面相觑——不论他们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个“女霸王” 似乎孩子气了一点。 他们的女儿是不是少说了什么啊? “爹、娘,可以用饭了。”尤小菁含笑地提醒双亲,见到袭虹情那么努力地捍 卫自己的粥,一股笑意就从她的心底冒土来。 “嗯!”尤老爹疑心地多看了袭虹情几眼,才开始动筷子。 而尤大娘则以竹筷拍掉几个孩子的小手,轻斥道:“小朋,怎么可以带头抢客 人姊姊的粥?太失礼啰!” 趁着这个空档,袭虹情囫囵吞枣地猛咽碗里的粥。 “姑娘,你吃慢一点,我的孩子不会跟你抢了。”尤大娘看到她这种吃法,不 免胆战心惊,深怕她会噎死。 “好!”袭虹情嘴里含着白粥,含糊地发出感激的声音。 突地—— “唉……”瞧见一家大小和客人都吃得那么开心,尤老爹放下筷子,烦恼地叹 息一声。 “爹,您怎么叹气了?”尤小菁抬起头来,关心地问。 尤老爹难过地摇摇头。“小菁,下午爹去村里的时候,村长告诉爹今年轮到你 去侍奉神君了。” “侍奉神君!”尤小菁又敬又长地屏住气息。“爹,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您 为什么还叹气呢?” “侍奉绅君虽然很好,但是你弟弟妹妹都还小,家里不能没有你的帮忙,我担 心我跟你娘会忙不过来。”尤老爹看起来一脸烦闷的样子。 袭虹情晞哩呼噜喝光稀粥后,正好听到这一段话,连忙好奇地问:“大姊姊, ‘神君’是什么东西啊?” “神君是我们村里的守护神,自从他出现以后,不但年年风调雨顺,没有天灾, 而且他能治百病,只要喝了他的血,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都会立刻痊愈。”尤小菁 满脸尊崇地道。 “恶!喝他的血不是很恐怖吗?”袭虹情恶心地皱了皱俏鼻,如果是她,她情 愿生病,也不要喝别人的血。 尤老爹轻哼一声。“胡说!这可是神君的恩泽,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沾到的, 而且喝过神君的血后,除了身体百病不侵外,还会长命百岁呢!” 由于神君一年只医治六个人的痛,所以,村长规定患有重病的人可以优先喝到 神君的血,若是有空额,则由剩下的村民抽签决定。 “哇!好厉害喔!”袭虹情郱黑灵的水瞳迸出一抹感兴趣的光芒。“可是神君 为什么拿血给你们喝啊?他不怕痛吗?” “因为我们每年都会派六个未出嫁的女子去照顾神君的生活起居,神君大概是 为了补偿村里的损失,所以便替我们治病吧!”尤小菁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怕 冒犯了神君一样。 “小菁,不要乱说话,神君的意旨不是我们凡人可以理解的。”尤老爹打死也 不会承认尤小菁说的话有道理,因为,任意揣测神君的意思可是大不敬之事。 “是,爹。”尤小菁碗里大半的粥分给年纪最大的弟弟,见到他那狼吞虎咽的 模样,她突然感到一股心酸,父亲说得没错,这个家不能没有她。 “爹,可不可以跟村长商量一下,请他先找别人代替女儿呢?等过几年弟弟妹 妹们都长大了,女儿再去服侍神君。” 尤老爹沉重地摇头。“村长知道我们家中的情况,他已经尽量在想办法了,可 是,除非我们自己能找到代替的人,否则村长也无能为力。” “能找谁呢?”尤小菁苦恼地沉吟着。 这时,尤老爹把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袭虹情身上。 “爹,不行啦!”尤小菁一见到父亲的眼神,立刻提出反对。“虹情要找她的 家人,我们怎么能耽误她呢?” 况且,袭虹情不是本地人,又什么都不懂,实在不适合服侍神君啊! 袭虹情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瞪大了迷惑的翦水秋瞳。“耽误我什么?”她 根本有听没有懂。 “小菁,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尤老爹坚定地盯着她。“就算袭姑娘的伤好了, 依她的‘情况’也找不着自己的家,难道要我们养她一辈子吗?为今之计就是她去 服侍神君,然后我们慢慢打听她的家人,等到找着她的家人,我们再把她换回来也 不迟啊!” 反正服侍神君只需要一年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应该不难熬才对。 尤小菁仔细思索着她父亲的话,然后做了一个困难的决定。“好吧!晚一点我 会跟她谈一谈。”语毕,她愧疚地瞄了一眼满脸困惑的袭虹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唉!如果她的家境容许,她绝不会做出这么泯灭良心的事情,可惜……往往事 与愿违。 希望老天能原谅她利用袭虹情的无知。 ☆ ☆ ☆ 几日后—— 在两位大汉的带领下,袭虹情与其他五位姑娘往“黑堡”的方向走去,他们一 路向北而行,山径上铺着一块块的石板,从石板细缝中所冒出的及膝野草来看,这 条小山径并不是经常有人走动的。 走了数里后,山中的雾气愈来愈浓,日光几乎照射不到眼前的景物,袭虹情不 自觉地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这里好冷喔!袭虹情暗暗嘀咕一声,不过,这仍然不减她心中的兴致,她忍不 住兴奋地东张西望,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神君,好让她大开眼界。 不久,一个名叫许战的大汉敬畏地指着前方那个黑色的巨影。“那里就是神君 住的‘黑堡’了。” 只见“黑堡”耸立在参天古木之中,千百棵乌黑的奇木把“黑堡”围在中间, 不论早晨或是黄昏,太阳的光线都照不进堡内,所以,凡是见过“黑堡”的人,都 会被它那阴森的气氛给震慑住。 一眼望过去,“黑堡”不但是一片漆黑,而且还黑得让人胆寒。 “哇……好黑喔……”袭虹情目瞪口呆地赞叹出声,不像另外五名姑娘已经被 吓得猛打颤了。 “快走吧!”许战像赶鸭子一样催促她们移动脚步。“白总管还在堡里等着你 们呢!” 走了约半里路,终于来到“黑堡”的大门。 还未敲门,门已经被一个相貌甜美的女童拉开了。“你们迟到了。”它的嘴唇 不悦地噘起来。 “对不起,卷雪姑娘,今天的雾太浓了,所以走慢了一点。”许战那诚惶诚恐 的态度中含着一丝恐惧。 这二十年来,他每年都会领一批姑娘进入“黑堡”,并且带领去年进来的姑娘 离开,可是往返那么多趟,他发觉这里的人的容貌都没有改变,这么多年过去了, 卷雪还是维持十二、二岁的模样,不曾有过任何一丝的改变,反倒是他自己一年年 的老去,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到现在已经是两鬓灰白了。 “好了,你们快把人带走吧!”卷雪指挥一群脸色苍白的姑娘出去,以交换袭 虹情等六人。“你们六个人跟我进来。” 袭虹情把头颅探进门内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后,并没有跟着卷雪进去,反而追在 许战后头,要与他一起离开。 “站住!你想要去哪里?”卷雪双手叉腰,板起了一张稚气的脸孔,这女人怎 么转身就走啊? 许战一干人全部停下脚步,包括小跑步的袭虹情。 在许战的挤眉弄眼下,袭虹情狐疑地搔了搔鬓角,才迟疑地回首啾着卷雪。 “姊姊,你在叫虹情吗?” “废话!你想走去哪里啊?”卷雪老气横秋地把双手横在胸前。“还不快给我 进来!” “可是人家已经参观完了,还进去做什么?”袭虹情见里头黑不溜丢的,好像 挺恐怖的样子,根本提不起参观的兴致,只想赶快结束行程,回去告诉小菁姊姊这 里一点都不好玩。 卷雪抿起不悦的唇瓣。“笨蛋!你是来服侍我家主人,不是来参观的,难道他 们没告诉你吗?” “我不是笨蛋,而且小菁姊姊说我参观完后就可以回去了。”袭虹情露出受伤 的神情,她一向被家人捧在手掌心里呵护,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啧……你还真是好骗。”许战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尤丫头随便说了几句, 你竟然就上当了,不过,尤家也太过分了,伺候神君是这么神圣的工作,怎么可以 交给外地人来做呢?若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袭虹情似懂非懂地抗议几声。“我不要伺候别人,我要回去。” “谁管你那么多啊!”卷雪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她只关心能不能凑足六个处 子。“快点进来,不要给我惹麻烦。” “不要!我讨厌这个乌漆抹黑的地方……”袭虹情皱起可爱的俏鼻,一脸嫌弃 地打量这座年代久远的“黑堡”。 许战伤脑筋地拉起她的手,硬将她推进门内。“由不得你。” “砰”一声,原木的巨门立刻合上。 袭虹情可怜兮兮地垮了小脸,对着紧闭的门扉诉苦。“好霸道喔……人家想要 回去也不行……” “喂!可以走了没?”一根手指不耐烦地戳了戳她的背部。“我没那么多时间 陪你瞎耗。” 袭虹情委屈地瞥了卷雪一眼,才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跟在她后面。 卷雪带领一票丫鬟在“黑堡”里浩浩荡荡地穿梭,她公平地分配每个人的工作, 偶尔停下来介绍环境。 “从这个回廊过去是主人住的东楼,同时也是“黑堡”的禁区,你们千万不能 擅闯,尤其是在月圆的时候,否则,出了事我可不负责。”卷雪眨了眨眼睛,异常 严肃地警告她们。 “会出什么事?”袭虹情一改方才的不情愿,一双发亮的明眸中写满了跃跃欲 试的光彩。 对她来说,愈神秘的地方愈具有吸引力。 卷雪的嘴角一扬,露出既森冷又恐怖的甜美笑容。“你们的血会被吸得精光, 变成一具干枯的死尸。” “喝!”包含袭虹情,六个姑娘同时吓退了一大步——其中又以袭虹情退得最 远。 “好吓人喔!”袭虹情拍了拍惊吓过度的娇小胸脯。 卷雪满意地收起笑容。“放心!只要你们不踏进东楼,什么事也不会癸生。现 在我带你们去见主人吧!” ☆ ☆ ☆ 空旷的大厅燃着两把火炬,阵阵阴风不停地吹袭进来,使得火炬闪烁不明,而 墙上晃动的阴影更增添了那股阴森的气息。 “主人,她来了。”白篆压低冰冷的嗓音。 “哼!现在才来,慢得跟龟一样。” 藏玄涛不满地嘀咕几声,迫不及待地从椅铺上挺起他那颀长坚实的身躯。 这女人害他日子过得那么凄惨,他非得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不可! 不久,卷雪带着一群姑娘鱼贯而入。 “主人,这些人是今年服侍您的丫鬟。” 她恭敬地行礼,同时站在她身后的姑娘也全跪了下来,唯独只有袭虹情还搞不 清楚状况,高高地站着。 “你退下吧!”藏玄涛眯起了凶光熠熠的俊目,穷凶恶极地瞪着眼前这个灵王 的女儿。 她有一张娇美绝伦的无邪脸蛋,她的樱唇小巧、瑶鼻直挺、柳眉细致,并且拥 有一双秋水明眸,就像所有灵界的人一样,她美得近乎不真实,那种纯净无暇的气 质让人恨不得立刻毁了她。 “是。”卷雪起身退到大厅的另一例,那边已经站着一名年纪与她相仿的男童 ——狂风了。 “你见鬼的怎么现在才来?”藏玄涛忿忿不平地怨声质问,骇人的青光从他的 眼底射出。 “谁?”袭虹情忍不住回头张望,好奇地寻找他口中所骂的那号倒楣鬼,可惜 除了她以外,其余的人全矮了一截,不像是被他骂的对象。 咦?莫非他是在骂她? “还回头?除了你还会有谁?”藏玄涛恼怒地大声咆哮,已经非常难看的脸色 变成一片铁青。 “我?”袭虹情瞪圆了无辜的澄瞳,青葱似的纤纤玉指惊讶地指着自己。“大 哥哥,你说的是虹情吗?” 好衰哦!不说话也有事! “你装什么傻啊?”藏玄涛攒紧火爆的英眉。“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下凡是为了 夺取我身上的命牌。” “什么是令牌啊?”袭虹情纳闷地啾着他俊美阴狠的脸庞,被那他深奥的用语 给难倒了。 藏玄涛愤恨地咬了咬牙关,一个箭步飙到她的面前,用力攫住她那细嫩的下巴。 “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下凡的目的了。” 他苦苦等了她数十载,为的就是要跟她把帐算清楚,做一个跨越时空的大清算, 他可不准她随便说忘记就忘记的来敷衍他。 “大哥哥,你说的话好奇怪喔!你是不是生病啦?”袭虹情踮起脚尖,担忧地 摸摸他的额头,虽然她的心智年龄只有九岁,但是她的同情心比谁都丰富。 “天杀的!你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任务呢?”藏玄涛不领情地拨开她那担心 的柔荑,气愤地摇晃她的肩膀。“那你下凡来做什么?不如滚回灵界好了!” 这个笨女人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他怎么找她算帐啊? “不记得就算……算了,大哥哥,你别生气嘛……”袭虹情勉强从齿缝中济出 话来。 什么下不下凡的,她根本听不懂嘛! 这时,藏玄涛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该死!你刚才叫我什么?” -----------------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