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在劫难逃(94) 我继续在镜子中研究着我和阿Q 的关系问题,并想着我的后代与阿Q 应该是 什么关系,这时候,从镜子中走来一个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烈的茉莉花香, 我大吃一惊,因为她是这么面熟,我一时竟然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她。而在镜子中, 她也在注视着我,她的眼神就象月光。她一直在注视我,我真想上去打招呼,但 连人都想不起来了,怎么打招呼呢?正当我慌作一团的时候,她主动跟我说话了 :你好。我也对她说:你好。接着便没话了。才过了半年时间你就记不起我来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里。她说到这儿,我突然记起来了,于是没有来得及称 她为" 大夫" ,就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儿:" 可忻" 。我觉得这一声喊得非常响, 就像一次核试验。 四十一 最初的惊喜过后,便恢复了常态。对于我来说,所谓" 常态" 者,其实就是 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在美丽的女人面前尤其严重。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她的惊人的美丽使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色情狂想症患者。于是又记起了我和她 能够建立联系的原因:我是患者,她是医生。我曾经两次在她那儿看病。后来, 她外出学习了。我见到她时,总是很不安。现在也一样。 可忻已经看出了我的不安,于是将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后来,我跟她一起 到了她的车厢里。她买的也是硬卧票。下铺。和她面对面坐定后,我更加不安, 甚至慌乱起来。可忻看出来了,就把我从对面叫到她侧面,跟她挨着坐。我觉得 这样就好多了。可忻问我东西写完了没有。我说写完了。这里所谓" 东西" ,是 可忻对我进行" 精神疗法" 的一种:我见到她时,总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对疾 病的治疗造成了障碍,可忻就让我把最想说的事情写出来。我按照她的要求写了 一本书,取名为《断代备忘录》。后来,我把哥哥的故事也写进了《断代备忘录》 中。我把该书的有关情况作了简短的介绍后,便从公文包里掏出书来(美其名曰 " 书" ,其实是一大叠稿纸),放在可忻的手旁,可忻伸手拿稿纸,我的心又禁 不住跳起来,脸也红了,啊,上帝,那是一双精美绝伦的手,如果让这双手来抚 摸我一下,我会马上死去的!可我宁愿但求一死!因为这样死了也是一个颇有艳 福的风流鬼。顺着这双手,我的无法管束的思绪又在可忻裹在衣服下的身体上狂 奔起来。在一个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活生生的女人旁,进行着有关她的身体的" 意 淫" ,是很苦很累的事。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想用我们平时从德育教育中得来 的" 将肉体提升到精神" 的方法来提升一下自己,但肉体无论她的、我的都太重 了,根本无法提起来。万般无奈,我看了一下可忻,又想起了一些文学史上描写 女人的名句,诸如" 翩若惊鸿""静如止水""仪态万方""秀色可餐""幽人空山,过 雨采萍" 之类,可这些句子在我当时看来,全显得暧昧朦胧,富有性挑逗意味。 此时的可忻,只是一门心思地看着我的《断代备忘录》,不知是故意,还是的确 很投入,对我这儿发生的一切,她似乎一无所知。于是,我的情绪又稳定了一点 儿。坐在她的身旁,我作如是想:不管她真的喜欢,还是给我以自信,一个如此 美丽的女人在如此认真地读你的作品,这无论如何是一件令人心花怒放的事,我 体会到了" 尊严" 这个词在我身上某种程度的觉醒。我想,这是一个机会,如果 在此时我同可忻目光相对,我是不会慌乱的,我会镇定自若,妙语连珠,文采飞 扬……但我最终没有这样说,因为我不忍打断她,破坏她的阅读状态。人生有许 多美丽状态,我以为阅读是这许多状态中最美丽的状态……尤其是一个如此美丽 的女人在如此特定情景中的阅读。我于是选择了默默离去,当估计到她快要读完 时,我会再回来的。 从可忻的车厢走出来,我回到了我原来的铺位。正要躺上去,却发现自己走 错了地方,那儿已经有个人在躺着,于是十分不好意思地给人家道歉。说完就要 匆匆离开,却见那个人" 嚯" 地翻坐起来,对我说" 先生这本来就是你的铺,我 只是临时占用一下" ,我这才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