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芊芊 今天的美瑜真是美极了。 她穿了一袭大红色的晚礼服裙,这是她母亲去香港旅游时特意给她买回的演 出服。领口开得很低,丰满的乳沟若隐若现。紧掐的腰身,鱼尾的裙摆,显得身 材修长挺拔,袅袅婷婷。那露在外面的脖颈和胳膊是圆润的,紧致的,像光洁的 莲藕。 音乐缓缓响起,美瑜将话筒移到嘴边,说:“这一首歌,献给我的挚友杨芊 芊、裴裴以及每一位爱我,关心我,懂得我的朋友。因为有你们,我的世界不再 黑暗,也不再孤寂。” 美瑜将手举过头顶,轻摆腰肢,开始轻轻地扭动起来。由于眼睛看不见,她 的动作幅度不是很大,但婀娜柔媚,富于韵律。 “好!太好了!”观众沸腾了,掌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我和裴裴也兴奋得 拼命鼓掌,拼命尖叫,我感觉有某种湿润的东西滑过我的眼角。或许是许久没有 出门,没有看到这样令人激情澎湃的场面。我总觉得,美瑜是我们3 个人中最有 光彩的,尽管她眼睛看不见了,可她的美貌与才情是掩饰不住的。尤其是这样的 时候,她光彩夺目地站在舞台上,接受众人的欣赏和爱慕,作为她的朋友,我打 心眼里为她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演出结束了,美瑜说好了要请我们去咖啡厅吃晚饭,因为她获得了市里、省 里及中央颁发给她的奖金共计5000元。无端地发了一笔横财,自然是要“潇洒” 一把。美瑜和我一样,在钱财上是漫不经心的,有钱就请客吃饭喝咖啡,豪爽大 方得很。相较之下,裴裴就理智谨慎得多,每一分钱都要花得物有所值。而且, 裴裴的经济状况的确要困难一些。裴裴在电台虽说收入还可以,但沈浩每月只有 七八百元,而且她那个家也是负担很重,裴望初中毕业后就开始东游西荡,成了 个标准的混混儿,三天两头逼他父母拿钱。也是没有办法。 美瑜说有一位新朋友要介绍给我们认识。 我们在后台帮美瑜换好了衣服,连妆也没卸,仅仅是取下了假睫毛,这时, 一个中年男子过来,径直走到美瑜面前,说:“你好,我是许雷。” 美瑜笑靥如花,说:“许雷,你来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杨芊芊, 这位是裴裴。” “你好。”我看了一眼许雷,40来岁的样子,西服革履,头发一丝不乱,一 副标准的白领精英的模样,干净而清爽,倨傲而冷漠,只是眉宇间有些阴沉。 我们来到了子尹路一家名为“七里香”的咖啡馆,看来店主也是席慕容的崇 拜者,用书名作了店名。 “子尹路”的得名,颇有文化内涵和历史渊源。在西汉时即扬名立万的先儒 尹珍曾走出荆棘遍布,林莽苍苍的古播州,追随文字学大师——《说文解字》的 作者许慎学习经书,一时有许、尹并重之称。后清朝时沙滩文化的代表人物,被 尊为“西南大儒”的郑珍为表示对先贤的尊崇,也取“珍”为名,字“子尹”。 如今凤凰城人为纪念郑珍,又把这条街命名为“子尹路”。这样,文化的一脉相 承,就用名字这种奇特的方式跨越千年的时间界限展示出来。 这家咖啡馆在一个背街的位置,装修得颇为爽洁雅致,主要是清静。倒不是 怕有俗客打扰了我们,恰恰是怕我们的说话分贝太高,惊扰了别人。因为我和美 瑜都是性情中人,一激动起来就眉飞色舞,音量陡增,有一次竟惹得服务生跑过 来要求我们声音小一点儿,因为惊扰了几位老教授,唉,实在是斯文扫地。不过 我真的很喜欢和美瑜一起出去,我这个本无什么幽默感的人在她的带动下也变得 妙语如珠起来,痛快痛快。不过美瑜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好心情,有时她情绪低 落,就会影响得整个气氛沉闷而压抑,所有人都跟着阴郁下来。真是成也萧何, 败也萧何。由此也可看出美瑜实际上是掌控整个聚会气氛的灵魂。 今天晚上美瑜显然处于极佳的状态,谈笑风生,可爱至极。那个许雷,一直 保持着一种拘谨而谨慎的姿势,小心地攀谈,音量很低,很斯文。可以说,美瑜 是OPEN的,许雷还戴着厚厚的盔甲。 裴裴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在仔细倾听,但她眼波流转,若有所思,神态是甜 蜜的,妩媚的。我发现裴裴变了,真的。她变得更爱打扮,更女人味儿,更美丽 了。从前的裴裴总是宽袍大袖,素面朝天,而今天,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紧身毛 衣,深黄带咖啡色的及膝中裙,高跟的小羊皮筒靴,脖子上是一条与毛衣同色的 小围巾,看上去雅致精巧,清新可人。她的脸也经过精心的修饰,虽然色彩并不 浓艳,但每一部分都修饰得恰到好处,凸现了她文雅宁静的气质。 我们这3 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无论外形还是爱好,都有极大的不同。就连 在颜色的选择上,也口味各异。美瑜是个“红孩儿”,尤其纯正浓艳的大红,是 她的挚爱,就像她的性格,奔放,热烈,不留余地。而裴裴则偏好米色、烟灰、 藕荷色这类不张扬的颜色,是隐忍的,低调的,内敛的。但并不是一退到底,而 是含而不露,以退为进的,要细细品味才能体会出其中的奥妙。亦如她本人。 而我,从少年时代起,就偏执地爱上了紫色。对紫色的钟情,源于一个初秋 的黄昏,抬头的一刹那,蓦地发现天空原来可以是紫色的。那一种极其神秘艳丽 的紫,使原本澄蓝透明的天空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妖幻迷离令人炫目的美。爱极了 那一瞬间天空的颜色,从此,便发疯一样爱上了紫色。每到商场,便痴心地寻觅 紫色的物品,紫裙子、紫靴子、紫风衣、紫发带……甚至家里的沙发、窗帘、地 毯无一例外全是深深浅浅的紫。书上说,喜欢紫色的人浪漫、善感、理想主义、 不太现实,与我的个性倒也有几分相似。从某种意义上说,颜色确实是一个人个 性及内心状态的真实反映。 当然,裴裴的变化并不仅仅源于外表的装扮,而是她的神态。从前的她总是 冷漠淡然,郁郁寡欢的,连笑也是勉强的,无奈的,没有自信的。如今,她红晕 横生,笑容甜蜜,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梦幻般的神采,令人心动。我觉得似乎有什 么在裴裴身上发生了。隐隐的,她也给我提到过,如今的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 是美丽的,可爱的、有魅力的。但她从来不给我讲到具体的人和事,我说过,我 对于裴裴是透明的,毫无秘密可言,裴裴对我却始终隔了一层轻纱。但我可以肯 定,是有一个人出现,才让裴裴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而这个人,绝不会是沈浩。 裴裴一直在发信息,显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过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 便匆匆走了,只剩下我和美瑜、许雷3 个人。 也许是美瑜的活泼开朗的缘故,许雷显得松弛自然了许多。从外表看来,他 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比较有品位和素质的,应该说长得也相当不错,但不知何故, 总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阴郁,看人时总是躲躲闪闪的,一 点儿也不光明正大。不过他是美瑜的朋友,不该妄加评论。 手机响了,不用看,一定是桑。每次外出,桑的电话总是如影相随,在哪里, 跟谁在一起,在干什么……手机就像我的紧箍咒,走到哪里都跳不出桑的手掌心。 我让桑过来。无所谓,君子坦荡荡。 桑来了,看到许雷,脸一下阴沉得像刚下过雨。尤其听美瑜介绍说许雷是什 么公司的什么总,他更是不快,鼻子里闷闷的一声冷哼,也不理会对方伸过来的 手。桑就是这样,喜怒都摆在脸上,甚至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许雷显然没有遭遇 过这种场面,本来就拘谨的他更加手足无措了,眼神也更加闪烁不定。 融洽温馨的谈话氛围无影无踪。 无趣,散场。 一路的争吵。 桑斥责我身为一个母亲,把自己几个月大的孩子扔在家里,独自去“偷欢”。 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难道做了母亲,便要成为清心寡欲的修女吗? 况且许雷是美瑜的朋友,我与他不过也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但桑不肯信,坚持说 那个“眼睛贼兮兮”的男人不怀好意,以美瑜为幌子,其实目标是为了我。他说 哪个男人会去喜欢一个盲人? 唉,秀才遇到兵。他真以为他老婆是天仙下凡,倾国倾城?以为所有的男人 都在对她虎视眈眈?我奇怪桑明明和我已淡得不能再淡,唯独在“吃醋”这一点 上,没有减退丝毫的热情,还是那般冲动激烈,一触即发。 原以为孩子的降临会改变我们的关系,我明白我错了。这段时间,我和孩子 一直与桑分房而居。算起来,从怀孕到现在,整整一年了,我和桑竟没有亲热过 一次。 也许孩子的出生会让一个女人的生理发生变化。在以前,我对男女之事一直 不开窍,但孩子出生以后,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欲火在燃烧,很渴望 肌肤之亲。但桑不知是对我不再感兴趣,还是孩子的病让他深受打击,他竟然再 不曾碰过我。非但如此,他连看也不曾仔细看过我一眼。 每天早上,他起床后必过来看看孩子。我的床和孩子的小床相隔仅仅一米, 他就站在孩子的小床边上,逗弄着孩子。看着他的背影,我经常浮想联翩。我多 么渴望他逗完孩子后,能够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哪怕就是看我一眼,哪怕伸出 手在我脸上轻轻蹭一下,哪怕对我淡淡地一笑,我也就心满意足。是的,我如此 地渴望得到他的温存。我承认孩子出生以后我的身体变得很脆弱,我需要得到异 性的温存和抚慰,我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渴望他能拥我入怀。可是, 每次我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逗完孩子后便径直地离开,毫不迟疑,从不曾转过头看 我一眼,仿佛我是空气,根本就不存在。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心一下子坠入冰窖。 此时的桑,已身陷进赌博和网络的“魔圈”,不能自拔。每天晚上,他必出 门打牌直至深夜,回来时我与孩子已进入梦乡。如果在家,他则会整晚沉溺于网 络的虚拟世界中,本就高度近视的眼睛因长期注视电脑屏幕而导致眼底出血,仍 乐此不疲。 从恋爱伊始,桑便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我的心,真正懂得过我。但他时时陪 伴我左右,还是让我感觉满足。前面说过,我是一个不懂得节制的人,喜欢有人 时时黏着我,喜欢浓得化不开的感情。可如今,我夜夜独守空房,虽然名义上有 个丈夫,却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有一次我半戏谑半认真地对他说:“你打牌一个晚上最多能赢多少钱?我把 这个钱给你,换你陪我一个晚上,行吗?”他大发雷霆,说,“你这个女人如此 淫荡,是疯了吗?” 哈,可笑。我七八岁开始看王子和公主的故事,12岁有成年男子对我献殷勤, 15岁有了成熟的外表和身体,并被众多男生包围,18岁进入电视台,从事所谓 “大众情人”的工作,并成为众多患有“妄想症”男人意念中暧昧故事的女主人 公。可是,她一共只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并5 年不敢越雷池半步,洞房花烛夜 因为紧张不能够令丈夫如愿。如今,因为孩子的到来,她脆弱的身心需要抚慰, 她第一次渴望肌肤之亲,可是,那个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整整一年都不碰 她。 有谁可以相信,电视台的主持人,所谓的大美女杨芊芊,明媚健康的外表, 令男人垂涎三尺,可是,她的身体一直很寂寞。她不明白什么叫“高潮”,什么 叫“鱼水之欢”。在性上,她是一个超级弱智,一个大白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