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通过很多中间人迂回曲折的传话,尼克·杰拉奇被告知可以进去了。 去见老板,杰拉奇心里对面谈的内容相当清楚。他曾建议在布鲁克林的植物 园见面。太公开了,他被告知。考利昂教父不可能做出任何冒险的事情,使得他 在接受总统任期过渡小组的任命时引起比眼下更大的争议——尤其是在就职仪式 前一天。会面的地点必须在一辆车里,一辆豪华汽车里。 这就毫无疑问了:他们要杀了他。 然而,在这样的形势下,除了去他们说的地方赴约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这 是生活的一部分。杰拉奇很早以前便知道这一点。受到召见的党徒——如果他的 确精明的话——如同一个准备诉讼的律师,要预先考虑到可能被问及的每个问题, 希望能达到最佳效果。如果你能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而脱身,也不是一件值得庆 幸的事。 要求带着手下人一起坐车会引起怀疑,这就算了。携带一支手枪或者一把匕 首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他被搜身,他就死定了。即便他没有被搜身,在关键时刻 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快速抽出隐藏的武器,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整个上午,他带着唐尼·巴格斯、埃迪·帕拉迪塞和“蟑螂莫莫”坐在第一 大街一家酒馆里摆在屋角的一张桌子旁,等待着。几个喽哕在外边兜着圈子,一 些脸色苍白的社区居民在酒馆里喝酒吃早饭。这个酒馆的老板是埃尔伍德·库西 克,一个拳击手,为考利昂家族担任过执法人的角色。 迈克尔曾经有一次想置他于死地,杰拉奇非常巧妙地进行了报复。他利用佛 勒儿把弗烈特正在忙碌的事情以及古巴那边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鲁索,这之后,杰 拉奇连一根手指都不用抬,就把仇给报了。弗烈特傻乎乎地背叛了迈克尔,不为 任何缘故。谁都可以看出来,古巴局势不稳,将要出大事。然而,迈克尔被他作 为一个几乎合法的商人在那里能够赚到的几百万美金蒙住了双眼,竟然让自己卷 入了杀掉亲哥哥的行动。他的妻子因此离开了他,带着孩子,移居到了遥远的地 方。为了争夺一个注定不可能生存的帝国,他失去了两个分部头目——罗科和弗 兰基·潘茨,两者都是杰拉奇的竞争对手。还有比死亡更为恐怖的事,杰拉奇已 经施加给了迈克尔·考利昂。 等待的过程中,杰拉奇试图找出迈克尔获知这一切的途径,然而他百思不得 其解。 两个小时后,坐在窗口的唐尼·巴格斯示意说,迈克尔的豪华轿车到了。 “蟑螂莫莫”和埃迪·帕拉迪塞簇拥着杰拉奇走过人行道。杰拉奇做好了一切准 备。他在心里描画着女儿的脸庞,然后他伸手握住了车门上的把手。 “你好呀,福斯托。” “考利昂教父。”杰拉奇一个人钻进轿车,坐在迈克尔的正对面,开车的亚 伯特·奈里也在场。“一路还顺利吧? ” 杰拉奇向“蟑螂莫莫”点点头,“蟑螂莫莫”关上了车门。奈里开动了轿车。 “非常好。你应该再上天试一试,那些新式飞机差不多可以自动飞行。” “那是当然。”杰拉奇说。科比特·M .谢伊大使向迈克尔表达谢意的礼物 是一架新式飞机。“我梦到了自己在开飞机。有趣的是,那些都不是噩梦。但一 醒过来,我连当乘客都不敢想。嗨,顺便祝贺你,仅次于在白宫安家。” “是任期过渡小组,”迈克尔说,“我只是做个顾问。有很多顾问。” 在这些年里,考利昂家族帮了谢伊家族很多忙,有些是为了当选新总统。迈 克尔要求得到这项任命作为回报。据可靠消息,杰拉奇知道迈克尔从未与新政府 的任何成员见过面。双方达成的共识是:他只是名义上的,迈克尔需要的只是这 项任命带给他的荣誉。 “想想我们能够活着看到吗? ”杰拉奇说,“一个意大利人的后代入主白宫 ! ” “我相信我们能够活着看到。”迈克尔说。 杰拉奇坐在座椅上的姿势很特别,如果亚伯特·奈里想杀掉他,就必须先停 车。迈克尔似乎不太可能亲自动手。如果他们真要杀他,一定要带他去某个地方, 让等在那里的人动手。“但愿你是对的,考利昂教父。” “就叫我迈克尔,好吗? 我们是老朋友了,福斯托,我现在也引退了。” “我已经听说了。”迈克尔要做合法商人的说法已经流传好几年了,谢伊当 选后传得更是厉害。“不过,以前我不认为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有引退这码事。‘ 你活着进来,死了才出去。’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们都这样宣过誓。” “我也宣过誓,而且我会遵守我的誓言。我永远都是我父亲建立的家族的一 分子,”迈克尔说,“不过,我将变得像那些与我父亲年龄差不多、尽心尽力为 我们工作过、已经移居佛罗里达或亚利桑那的人,对这些人我们家族别无所求。” “给我解释解释,这怎么能够实行。”杰拉奇说,“我听过各种各样的说法, 但我觉得其中很多只是说说而已。” “很简单。你知道的,我答应过克莱门扎和忒希奥,时机成熟了,他们可以 拥有自己的家族组织。忒希奥背叛了我们,彼得已经死了,但我的承诺还有效。” “许愿要还,是不是? ”杰拉奇说,“我的老爷子过去常这么说。” “没错,”迈克尔说,“今天我来还这个愿。从各个方面来看,你都是我们 在纽约最优秀的人才。从今天起,我不再过问你经营的买卖,甚至包括它们的利 润。我引退了。我是那个应该叫你教父的人。杰拉奇教父,祝贺你。” 就是这么回事了。我该死了。“谢谢你,”杰拉奇说,“就这些吗? ” “那还要怎么样? ”迈克尔问。 杰拉奇忍不住瞥了一眼奈里。他们的车正在第七十九大街向西开,进入中央 公园。奈里径直看着前方。“我感到无上光荣,有点不知所以了。” “这都是你应得的。” 杰拉奇抬起没有戴戒指的右手。“如果事先知道的话,我会买个戒指戴上的。” “戴我的,”迈克尔说,“它得到过教皇的祝福。”他开始摘下戒指。非常 高档雅致的戒指:一圈蓝宝石环绕着一颗大钻石。 他不会把戒指送给要被他杀掉的人,对吧? 而且,谁会送掉那个得到过该死 的教皇祝福的戒指呢? “我是说着玩的,”杰拉奇说,“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戒指。你已经太慷慨了。” 杰拉奇抬起粗大的右手,他的右手比迈克尔的大一倍,因为以前戴着拳击手套或 者没戴拳击手套打过那么多拳,手已经变得粗糙多瘤。“而且,我觉得大小不合 适。” 迈克尔笑了起来。“我以前没有注意到。”他把戒指戴回自己的手指。 他怎么可能从没注意到? “你知道他们的说法,大手——” “大戒指。” “没错。真的,迈克尔,这消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梦想成真的感觉。” “你之前不知道? ” “我当然知道,但我听说纪律委员会那边有些麻烦。” “你的消息来源很不错。纪律委员会要求我留下来,我表示反对,但是他们 的决定是有约束力的。我将担任顾问,既做他们的顾问,也可以为你提供咨询。 这个计划将在极其机密的情况下得以实施,这是不言而喻的。 不管你任命谁为分部头目,都必须得到纪律委员会的许可,我也建议你先征 得我的同意。我猜你想留下诺比利奥。“ “我需要想一想。”“双枪”里奇已经接管了克莱门扎的旧部。杰拉奇对里 奇的了解都是正面的,比如说,他帮助打造了纽约各家族如今对水泥的垄断局面, 在劳德代尔堡的影响也很大,不过就这样一日答应下来,似乎不是聪明的做法。 如果能做到诚实坦白的话,一切就会简单得多。“你觉得因为你选了我,里奇会 很恼火? ” “你不觉得如果你让他降级的话,他会更恼火吗? ” “我没有说要降他的级,我只是想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我相信这不会特别出乎他的意料。” “你要和他谈? ” 迈克尔摇摇头。“不过有可能。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和他谈。” “我相信一定会有好结果的。”他和里奇谈论过这些传言。里奇说过,他很 高兴见到杰拉奇当上新的教父,他正推动纪律委员会批准这项提议。 他说的可能是真话。“里奇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人。” “至于你自己的分部,我不会擅自提任何建议。先跟我打声招呼就行。” “我会的。” “我会向你提供有限的咨询和建议,但我不会做你的顾问。我想过另一种生 活。我不希望我的过去干扰我的新生活。” “我明白。”尽管他并不明白——并不完全明白,“顾问的人选我也要征求 你的意见吧? ” “随便你。”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杰拉奇说,“我想请汤姆·黑根做我的顾问。” “不幸的是,”迈克尔说,“我的确介意。我的哥哥汤姆将继续做我的律师, 与我密切合作。” 又是一个好的迹象。如果杰拉奇真的将要被杀的话,迈克尔应该会答应让汤 姆做他的顾问的。 “我以为十拿九稳呢:你总是把最优秀的人才留给自己。” “你不喜欢我,”迈克尔说,“对吧,福斯托? ” 杰拉奇迅速断定,撒谎将比说真话更危险。“的确如此,我不喜欢你。 没有不敬的意思,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多少喜欢你。“ “但是你害怕我。” “害怕不是合理的逻辑推理的结果,”杰拉奇说,“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的 确害怕你,比死亡更可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迈克尔。我准备好了。我知道这 对你意味着什么,你的家人为建立这个组织作出了种种牺牲。我会倾我所有,全 力以赴的,全心全意。” 迈克尔凑过来,亲切地拍了拍杰拉奇的膝盖。 他们来到了百老汇大街,这里是住宅区。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罗科·拉朋过去的分部。两年前,罗科在迈阿密被杀,至 今没有人接替他的位置。内华达那边有入会党徒——亚伯特·奈里、他的侄子汤 姆、费加罗和其他四五个人,另外还有他们各自的手下。如果他们是这个协议的 一部分,迈克尔一定会说出来的,尤其是在奈里在场的情况下。杰拉奇不想冒险 试试自己的运气,去他妈的内华达。 杰拉奇揉了揉下巴。“也许没挨几拳,却让我感觉像是挨了很多拳,” 他说,“但我的确糊涂了。你真的不需要我的生意了吗? 你只要,什么,控 制内华达的几个赌场,就此过一辈子? ” 迈克尔点点头。“问得合理,”他说,“我向家人许诺说要退出来,我将遵 守这个诺言。事实上,两年前我就安排好了。考虑到内华达和古巴的赌场,还有 我们的各种房地产,这些足以构成一个商业帝国,完全可以维持一百年。但是当 时,共产党掌管了古巴的政权,我们失去了那里的一切。差不多同一个时期,我 们遭受的各种不幸意味着整个组织需要那些合法生意的利润,同时我还不能退位。 然而两年了,吉米·谢伊的当选改变了一切。失去我们在古巴的合法的赌博收入 是可怕的,但如今我们在新泽西州有势力。我们帮他们的州长当选为总统,不过 我必须说,更重要的是你在那里和斯特拉其家族建立的合作互利关系。因为在我 的记忆里,已经有过将大西洋城赌博业合法化的说法,我计划留在纪律委员会里, 直到将这事搞定为止,可能需要一年的时间,这样我们就能向那里进军。一个离 我们的海岸线只有一百英里的共产主义国家能够存活多久? 要不是苏联人,当他 们一开始窃取我们的财产时,我们就已经把这个地方收回来了,而古巴和其他共 产主义国家的区别在于,他们非常靠近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他们可以体味到, 而且已经体味到了。我给它两年,也许三年时间,我们在那里的生意就能恢复了。 谢伊政府向我保证过,他们将强制性地把所有财产归还给原来的主人。我想说的 是,如果我们不能积累足够的资源,我们经营的赌场就免不了受到路易·鲁索这 样的人的打压。我们还没有完全具备这些资源。考虑到我们已经具备的资源,在 金融和人力方面,加上如今看来势不可挡的趋势——嗯,最好是提前一年退出, 总比晚一分钟退出好。” “那么谁来喂那些吃肉的家伙呢? ”杰拉奇问。考利昂家族最大的资产便是 它供养的人际关系网。“我认识为我们工作的很多警察和工会官员,还有一些法 官和地方检察官,但我相信我认识的还不到关系网里的人的一半。还有那些政客, 别提了。我知道的都是传闻。” 杰拉奇一直掌管着家族在纽约的大部分买卖,但关系网里的人都在迈克尔和 黑根的掌控之下。 “汤姆会和你保持联系的,”迈克尔说,“会有一个过渡阶段。我从父亲手 里接管这一切时,他和汤姆花了六个月时间给我解释一切。” “我想,如果从一个领导人过渡到另一个领导人需要两个月,我应该可以在 六个月里把这一切都搞明白。” 迈克尔轻声笑了。 “你真的不再利用我们的法官、警察这些人了吗? ”杰拉奇问,“你要放弃 这部分关系? ” “我说过吗? 我是指,我不再需要你那些生意的收入。” “没错,”杰拉奇说,“我明白了。你退出了。” “别犯傻了,福斯托。总统任期过渡小组里有很多人喂养的肉食动物比我们 还要多。” 那就是说,有所谓的引退,然后就有所谓的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杰拉奇心 想。明白了。 “还有纪律委员会的席位,我有一席吗,还是你? ” “目前是我。你最终会有一席的。你把自己组织的事情打点好,之后的事就 交给纪律委员会了。我不认为这会有任何问题。” 他们探讨了其他几个具体的问题。车又折回头穿过了中央公园,沿列克星敦 大街——这个社区几乎不适合谋杀——往回走。他们的确不会杀他,迈克尔仍旧 不知道让哥哥背叛自己的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不过,杰拉奇不会心存侥幸。 “说到特好的消息来源,”他说,“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他们曾试图杀害 你的哥哥。” “谁曾试图杀害我的哥哥? ” “路易·鲁索。‘鸟脸’。” “我的两个哥哥都死了。” “不久前,我刚刚听说。” “哪个哥哥? ” 迈克尔竟然一会儿叫黑根我的哥哥,一会儿又说我的两个哥哥都死了,这让 杰拉奇有点紧张。“弗烈特。那是一次拙劣的谋杀,鲁索下令取消了。记得劳工 节吗? ” 杰拉奇无需说明是哪个劳工节,迈克尔点点头。 “彼得孩子的婚礼结束之后,弗烈特去了加拿大的一家汽车旅馆。 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一个男人。杀手本该把事情做得像是弗烈 特因为羞愧或别的什么原因而自杀的。我会告诉你,这是一个诡计,一个阴谋, 除了一些细节。“ 迈克尔一旦变得面无表情,旁边的人马上就会注意到,这已经引起了他对这 个问题的注意。 “首先,”杰拉奇说,“鲁索的人到了汽车旅馆之后,弗烈特已经走了,但 那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推销员,他有很好的工作、妻子和孩子——他光着身子 躺在床上。其次,杀手踹开门之后,那个推销员开枪打中了他们。 枪是科尔特‘和平缔造者’,编号被锉掉了。可能是弗烈特的枪,也可能不 是,但他确实在路上丢了一支枪,费加罗告诉我的,而弗烈特特别喜欢那些科尔 特手枪。不管怎么样,那个推销员打死了一个杀手,打伤了另一个。 第二天,有人用氯仿麻醉了护士,切开了伤员的喉咙,又把匕首完全插入他 的一只眼睛,没有拔出来。第三天,推销员去见他的律师,那是最后一次有人看 见他——他的双手除外,更确切地说,有人剁掉了他的双手,寄给了他的妻子。 “ “你是说,鲁索教父毁掉了所有与他有关的线索? ” “我是这个意思,没错。” “他们为什么不再继续谋杀弗烈特? ” “他们想的是让你的家族出丑。你任命弗烈特为二老板,此后不久他就被发 现是同性恋者。我不是说他过去是,对吧? 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些信息。” 迈克尔点点头。 “如果他们把事情做得像是自杀,”杰拉奇说,“那就万事大吉了。没有报 复,没有任何后果。我们的组织受到了伤害,而他们占了便宜。他们对拉斯韦加 斯的事大为光火,他们觉得那是他们的地盘。但后来发生了……你知道的,坠机 事故。我的坠机事故。杀掉你的哥哥已经没有必要了,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证 实不了,但显而易见的是,鲁索是制造你哥哥悲剧的幕后黑手。弗烈特一半的时 间都待在洛杉矶,而他正是在洛杉矶背叛我们的。”杰拉奇挑起眉毛,耸了耸肩, “洛杉矶等于是芝加哥,对吧? ” 迈克尔下令杀害自己的哥哥,这在家族中不是什么秘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迈克尔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内情的? ” “我有个关系户,”杰拉奇说,“联邦调查局的人。” “联邦调查局? ”迈克尔说,他显然很受震撼。联邦调查局被认为是百毒不 侵的——尽管局长有些小毛病。 “是弗烈特在洛杉矶杀那条狗被捕时拿的枪? 那也是一支锉掉了编号的科尔 特。在实验室里,他们能够用酸液使编号显现出来。和温莎那支枪的编号是一样 的,它们是同一批货,我们在里诺的人搞到之后卖给了那个并不存在的人。感谢 上帝,买主不是杰拉尔德·奥马利。哦,还有一件事。” 杰拉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件最接近隐蔽式武器的东西——一个香烟打火机。 那上面镶嵌着珠宝,米兰制造,刻着1954年圣诞节的字样。他把打火机扔给了迈 克尔。 “认出来了吗? ” 迈克尔的脸红了。他把打火机放在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的小手掌里转了一圈, 随后握拳,把打火机盖住。几乎看不见了。 “那个推销员说这个打火机是另外那个男人的。”杰拉奇说,“听着,迈克 尔,我对这事感到非常难过。如果你希望我去对付鲁索,只管说一声,就这么定 了。我会动用我们手里的全部资源跟他争斗。” 迈克尔转头望着窗外。在经过接下来的几个街区的过程中,他用握着打火机 的拳头轻轻磕着自己的下巴。 杰拉奇在骗人。他在联邦调查局没有任何关系户。他听说那些科尔特手枪来 自同一个经销商,他希望这个消息是准确的。他从鲁索那里得到了这个打火机, 鲁索则是从杀掉那个推销员的手下人那里拿到的。 不过,杰拉奇对付鲁索的态度是很严肃的。在他的分部里,和平已经持续了 五年。他积累了相当大的可用于帮派火并的一笔资金。在过去的几年里,切萨雷 .因代利卡托——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党魁不仅向他提供了海洛因和其他毒品,还 有人力资源。如今,杰拉奇手下有一整帮意大利本土的黑手党党徒,在布什维克 那边的尼克博克大街,他一直在帮助一些合法移民到遍布中西部的比萨饼店工作。 他们平静地揉着生面团,赚点小钱,直到有一天时机到了,他们可以给尼克·杰 拉奇帮点忙。他们这样的人,多年来在基诺沙、克利夫兰高地和扬斯敦一直做着 遵纪守法的好邻居,却有可能去“度假”,干掉某个人,再回到家里。在一百万 年里,都不会有人把他们与八百英里外一个死去的歹徒联系在一起。如果“双枪” 里奇的确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忠诚能干,杰拉奇便有信心认为,考利昂家族能够 削弱芝加哥的组织,逼迫那些畜生重新归附于纽约的几大家族。还有,在这个过 程中,杰拉奇当然可以掩盖他在操纵弗烈特背叛弟弟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与其 由杰拉奇来操心以后是否要这样做,不如现在经迈克尔的许可把它做了( 迈克尔 必须向纪律委员会作出解释) 。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迈克尔终于开口说道,“不过正如我已经告诉 你的,我引退了。” 轿车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回到了第一大街,停在“蟑螂莫莫”的酒吧前。杰 拉奇不知道迈克尔是真的思索了那么长时间,还是只等着车停下来再和他说话。 尼克·杰拉奇伸出左手,手掌朝下,放在胸前,右手搁在下面,指着手掌根。 “在这里你是不会被雨淋到的。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他用意大利语说。 这是一句老话了。忒希奥在许诺保护他人的时候会说这句话,迈克尔也一定 听他父亲说过。 “非常感谢,福斯托。”迈克尔说。 “别客气。” 迈克尔笑了。一阵寒意掠过尼克·杰拉奇的心头。 “你本以为我要杀掉你,”迈克尔说,“是不是? ” “他妈的我一直都以为谁都想杀我,”杰拉奇回答,“习惯了。” “这可能是你还活着的原因。” 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可能是没有人杀了他的原因,或者,迈克尔现在 不杀他的原因? 杰拉奇不打算请他解释清楚。 “不管怎么样,迈克尔,我有什么理由以为你要杀我呢? ”杰拉奇说,“就 像你说的,你引退了。祝你在新的人生中走好运。” 迈克尔手里依旧握着那个打火机。 他们亲吻拥抱后,杰拉奇望着这辆豪华轿车开走了。他走进酒吧,他手下的 人不知怎么的,居然知道集合到一起,大概有三四十人。尼克·杰拉奇颤抖着走 上楼,沉重地跌坐在屋角的一把大皮椅里。他手下的人跟在后面:他把结婚戒指 戴到右手的小手指上,手下的人排着队亲吻这只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