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三年 这一大片在平坦的农田上赫然矗立的建筑物,一座石头的巨型雕像,一个糟蹋 花岗岩的建筑设计师的表现疯狂,难道就是我建造的吗?不,我并没有参与规划和 设计,只是在整整十四年里作为工程主管参加了奠基,堆料,加层,直到让它高耸 人云。 在整整一年之前,隆重地砌上了最后一块石头,我手下的一个工头亲自抹平了 最后几条接缝,今天,我终于可以对蒂默宫廷参事说:“从总体来看,是有一点儿 过于庞大!”他是爱国者联盟的主席,在帝国的范围之内,东讨西要弄来了六百万。 “就应该这样,克劳泽,就应该这样。我们是九十一米高,确确实实超过了基 夫豪伊泽纪念碑二十六米……” 我接着说:“超过威斯特法伦山口将近三十米……” “超过柏林的胜利女神柱正好三十米……” “还有海尔曼纪念碑!慕尼黑的巴伐利亚女神像只有区区二十七米,就更不值 得一提……” 蒂默宫廷参事或许听出了我的讽刺之意,说道:“无论如何,在莱比锡大会战 整整一百周年之际,我们的爱国主义纪念碑将得到最隆重的落成庆典。” 我将几点疑虑混进了他的爱国主义肉汤:“稍微小上几号,照样有此效果。” 然后我又再次把地基问题提出来,谈起了专业问题:“全是从莱比锡和周围地区运 来的垃圾。一年又一年,一层又一层的垃圾。”然而,我的所有警告,诸如:在这 种地基上只能产生劣质建筑,很快就会出现裂缝,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带来的后果 将是无休止的维修费,当时全是白费力气。 蒂默沮丧地四下看了看,好像他现在就要掏出这么一大笔维修巨款似的。“是 啊,”我说,“假如我们不是在一片垃圾堆上,而是在战场的坚实地基上建筑基座, 那么准会出土一大批头颅和骨架,军刀和长矛,破碎的军装,完好的和有裂缝的钢 盔,军官制服的绶带和士兵军装上的粗制滥造的纽扣,其中有普鲁士的。瑞典的、 哈布斯堡王朝的,也有波兰军团的,当然还有法军的特别是国王卫队的纽扣。死的 人可真不少啊!参加会战的各国慷慨地献出了近十万条生命。” 接下来我又重新恢复就事论事的态度,提到了用于铺平地基的十二万立方米混 凝土和一万五千立方米花岗岩。蒂默宫廷参事显得很自豪,称这座纪念碑是“与死 者相称的”,在此期间,总体结构建筑师施密茨教授站到了他的旁边。他又向施密 茨表示祝贺,施密茨则对蒂默四处筹措建筑资金以及给予的信任表示感谢。 我问这两位先生,是不是对那句准确无误地刻在上层基座正中间花岗岩上的碑 文“上帝与我们同在”确信无疑。他俩充满疑问地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朝着那 个压在以前的一座垃圾山上的巨型石雕建筑物走去。我暗暗地想,真应该把这些伪 君子刻成花岗岩,让他们站在肩并肩地高高矗立在那里扮演纪念碑的那些肌肉发达 的雕像之间。 次日预定举行落成典礼。不仅威廉,而且萨克森的国王也表示要来参加,尽管 那时萨克森反对普鲁士……十月的明朗的天空预示着将会是一个好天气。我手下的 一个泥瓦工领班,肯定是社民党人,吐了一口唾沫,说:“干这种活儿,我们德国 人最在行。造纪念碑!不管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