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 我们私下说:这个案子必须更加精确地解决。我一直太受个人的动机所驱使。 这件棘手的事是从日姆暴动引起的仓促的工作调动开始的:我们在达豪接到调令, 在七月五日接管了奥拉宁堡的集中营,在此之前不久,一群真正的冲锋队员被一支 由元首的贴身卫队组成的小分队替换下来,另外,几天之前战友们还在维斯湖和其 他地方对吕姆集团采取了断然措施。他们一直还显得筋疲力尽,报告了“长刀之夜” 的经过,向我们办理了移交,包括几名冲锋队的低级军官,据说他们在换防的官僚 手续这方面给予了协助,但是却也证明他们是一些完全不中用的家伙。 这些打手类型的家伙中的一个,他的名字也很能说明他的特点,叫施塔科普夫, 让那些移交给我们的犯人排队集合点名,并且命令他们中间的犹太人单独列队。 只有十几个,他们中间有一个特别引人注意。至少我立刻就认出他是米萨姆。 他的那副嘴脸是不会有人认错的。虽然在勃兰登堡的监狱里已经把这个过去的苏维 埃假革命者的胡子剃掉了,并且还适当地对他做了一番压缩,但是他身上剩下来的 仍然足够。我们私下说:一个感觉敏锐的无政府主义分子,再就是一个典型的泡咖 啡馆的文人,我在慕尼黑的最初几年,他充当的是一个滑稽的角色,作为主张绝对 自由的作家和煽动家,他当然也是特别主张自由爱情的。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副 愁眉苦脸,几乎无法与他说话,因为他已经聋了。他指了指自己一边正在流脓、一 边已长出痴皮的耳朵作为理由,咧嘴抱歉地笑了笑。 我作为副官向艾克旅长作了汇报,一方面说埃里希·米萨姆没有危害,另一方 面也说他特别危险,因为就连共产党人也害怕这个人进行宣传鼓动时滔滔不绝的讲 话。“要是在莫斯科,他早就已经被解决了。” 艾克旅长说,我应该关心一下这个案子,建议我进行特别处理,这话的含义已 经足够了。毕竟是特奥罗尔·艾克本人亲自解决了吕姆。在点名之后,我却立刻就 犯了我的第一个错误,我指的是,把这件脏活儿交给了那个冲锋队的白痴施塔科普 夫。 我们私下说:比较近地与这个犹太人打交道,我会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 除非万不得已。另外,在审讯时,他还总是令人吃惊地保持镇静。对每一个问题, 他都用诗句来回答,显然是他自己的诗,但是也有席勒的诗:“……你们不要冒着 生命危险……”虽然他缺了好几个门牙,但是引用起诗句来熟练得就像背诵台词。 这一方面有些滑稽,但是另一方面……另外,他的犹太人鼻子上面的夹鼻眼镜也让 我感到烦躁……两块玻璃上的裂纹很多……在每一次引用诗句之后,他都要微微一 笑,一点儿也不受外界的影响…… 不管怎样,我给了米萨姆四十八个小时,并且建议他在这个期限之内自己动手 做个了结。那么就会是最干净的解决。 可是,他没有帮我们这个忙。因此,施塔科普夫只好动手。他显然是在一个抽 水马桶里把他溺死的。我不想知道具体细节。严格地说,这纯属敷衍了事。事后再 伪造成上吊自杀,当然也很困难。双手痉挛的样子并不典型。我们也没办法再把舌 头弄出来。那个结打得也大内行了。米萨姆绝不可能打成那样。施塔科普夫这个笨 蛋还继续干蠢事,他在早上点名时下达了他的那道“犹太人出列去割断绳子!”的 命令,从而使这件事公之于众。这些先生,其中有两个是医生,当然立刻就看穿了 这件拙劣的活儿。 果然,我受到了艾克旅长的训斥:“喂,艾哈特,天晓得,您应该干得更干净 利落一些。” 不得不赞同他的意见,说句心里话,这件难堪的事很长时间一直压在我们的头 上,因为我们也没能办到让这个耳聋的犹太人闭口无言。到处都在传说……国外还 把米萨姆当成烈士来纪念……甚至就连共产党人……我们不得不关闭了奥拉宁堡集 中营,犯人们也只好分散到其他的集中营。我现在又回到了达豪,我自己认为,是 接受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