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 同我们历史老师的麻烦,是从我们大家在电视里看见柏林的那堵墙突然敞开之 后开始的,所有的人,其中也有我住在潘科夫的奶奶,可以干脆就这样来到西边。 参议教师赫斯勒先生肯定是好意,他不仅说到墙倒的事情,而且向我们大家提出了 一个问题:“你们还知道十一月九日在德国发生的其他事情吗?比如在五十一年之 前?” 因为所有的人只是略有了解,但却谁也不知道详细情况,他就给我们讲解了那 个“帝国水晶玻璃之夜”。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德意志帝国的全国 各地,那天夜里许多犹太人的玻璃器皿被打碎了,其中特别多的是水晶玻璃花瓶。 人们还用铺路的石块砸碎了所有老板是犹太人的商店的橱窗。许多贵重的东西也就 这样被毫无意义地毁掉了。 也许这是赫斯勒老师的一个失误,他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在许多节历史课上仍 然对我们讲这件事,还给我们读了一些历史文献资料,诸如烧毁了多少座犹太教堂, 杀死了九十一个犹太人。全是悲惨的故事,而这时在柏林,不对,是在德国各地, 当然到处都是一片欢呼,因为全体德国人现在终于可以联合起来了。但是他仍然只 讲那些陈旧的关于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故事。的确,他用这些当时在这里发生的 事情搞得我们大家心烦意乱。 不管怎样,在家长会上,他的这种“对过去的着魔”,这是大家的说法,受到 了几乎所有在场家长的指责。我父亲其实很愿意讲从前的事,比如他总是讲他自己 是在建墙之前从苏联占领区逃出来的,来到施瓦本这里,很长一段时间总是感到人 地生疏,甚至他也跟赫斯勒先生讲了下面这番话:“当然一点儿也不反对让我的女 儿了解冲锋队的乌合之众是怎么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也包括在我们埃斯林根 这里,但是,毕竟要在合适的时机,而不是恰恰选择在现在这个终于有一次机会高 高兴兴、全世界都向我们德国人表示祝贺的时候……” 我们这些学生比较感兴趣的是当时在我们这个城市发生的事情片,比如在以色 列人的孤儿院“威廉的保护”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学生当时必须到校园里去。所 有的课本、祈祷书,甚至《摩西五诫》都被扔了出来,堆成一堆全部焚烧。不得不 目睹这一切的孩子们哭着,他们害怕自己也被一块儿烧掉。只有弗里茨·萨姆埃尔 老师被打得失去了知觉,而且用的是体操房里的健身棒。 但是,谢天谢地,在埃斯林根还有一些人设法帮助他们,比如一位出租汽车司 机把几个孤儿带到了斯图加特。不管怎样,赫斯勒先生给我们讲的事情,都还是比 较让人激动的。我们班里的男孩们这一次甚至在课堂上也一起参与,也有土耳其的 男孩,还有我的女朋友西林,她家是从伊朗来的。 在开会的家长们面前,我们的历史老师巧妙地为自己做了辩护,我父亲也承认 这一点。据说,他是这样向家长们解释的:任何一个孩子都不可能正确理解墙的时 代的结束,假如他不知道这种不公正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开始的,最后又是什 么导致了德国的分裂。据说几乎所有的家长都点头表示赞同。但是,赫斯勒先生此 后不得不中断了继续在历史课上介绍“帝国水晶玻璃之夜”,只好以后再说吧。真 是有些遗憾。 毕竟我们现在对此了解得更多了一些。比如,当孤儿院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几 乎所有埃斯林根的人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或者干脆就连看也不看。因此,几周以前, 当一个叫亚西尔的库尔德同学应该和他的父亲一起被遣送回土耳其的时候,我们想 出了给市长写一封抗议信的主意。所有的人都签了名。但是,我们听从了赫斯勒先 生的建议,没有在这封信里提到以色列人的孤儿院“威廉的保护”里的那些犹太儿 童的命运。现在所有的人都希望允许亚西尔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