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 ……在那堵墙作废的前一年,在到处都非常高兴之前,在人们彼此感到陌生之 前,我就开始画这些很容易就能看见的东西:断裂的松树,连根拔起的山毛,朽木。 几年以来,“森林死亡”已经变成次要的话题。鉴定报告引来了意见相反的鉴定报 告。要求限制时速为一百公里,因为汽车废气对森林有害,再次毫无结果。我学到 了几个新词:酸雨、恐惧本能、细微的菌类引起的植物腐烂症、针叶白喉……政府 每年出版一份森林受害报告,后来为了减少人们的担心,改名为森林状况报告。 因为我只相信可以画的东西,所以就从哥廷根驱车去了上哈尔茨山,在那里的 一家专门接待避暑和滑雪的客人、现在几乎没有人住的旅馆里住了下来,用西伯利 亚的炭笔——一种木头制品——画那些倒伏在山坡上的和山脊上的东西。在那些林 业部门已经消除了损害、把倒伏的树木运走了的地方,到处都只剩下树墩,一个紧 挨着一个,它们按照宽松的公墓规章占据了很大的面积。我一直来到边界警告标志 的前面,我看见,森林死亡在这里越过国境地蔓延,越过了沿着山脉和峡谷婉蜒起 伏的铁丝网,越过了布满地雷的死亡区,越过了那道不仅将哈尔茨山脉,而且也将 整个德国乃至欧洲分开的“铁幕”,无声无息地,也没有响一声枪声。光秃秃的山 峦使得投向那边的视野非常开阔。 我没有遇到任何人,既没有遇到那些神话传说中的女妖,也没有遇到一个独行 的烧炭工人。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我没有带任何歌德和海涅的 读物,为这次哈尔茨山之行做准备。唯一带的东西就是粗糙的绘图纸、满满一小盒 弯弯的炭笔和两罐使绘画不掉色的固着剂,上面的使用说明宣称,不含任何有害助 喷气体,当然也就不会对环境有害。 稍后,但是一直还在射击命令的有效时间之内,我和乌特也是带着这些装备去 了德累斯顿,从那里发出的一份书面邀请帮助我们获得了人境签证。我们的东道主 是一位严肃的男画家和一位开朗的女舞蹈家,他们给了我们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埃 尔茨山中一个适合居住的茅屋。在紧靠捷克边界的地方,我立刻——好像我还没有 看够似的——开始画这片也正在逐渐死亡的森林。树木还像倒下来时那样横七竖八 地躺在山坡上。风吹断了山脊上有一人多高的枯死的树干。这里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只有老鼠在德累斯顿这位姓格舍尔的画家的茅屋里不断增多。但是,一切都已经发 生过了。从两个全民所有的工业区排放出来的废气和堆放在这里的残渣废物,已经 越过边界做完了全部的工作。当我在一张接着一张画画的时候,乌特在看书,这时 已经不再是看冯塔纳的书。 一年之后,在莱比锡等地示威游行的公民们高举的标语牌和横幅上面,可以看 见“锯断官僚,保护树木”的文字。但是,时候还没有到。这个国家还在艰难地把 它的公民们团结在一起。越过边界的损害看起来还要持续很久。 其实我很喜欢这一带。埃尔茨山里的村庄,房顶用的都是木瓦。这里长期以来 一直很穷。这些村庄叫作侯爵屯、忠神村和障碍庄。通往布拉格的过境公路从附近 的边境小镇齐恩瓦尔德经过。二十年之前,在八月的一天,国家人民军的摩托化部 队按照命令就是从这条不仅仅是供游客通行的公路开过的;五十年之前,在一九三 八年十月的一天,德国国防军的部队朝着同样的目标启程,以至于捷克人不得不一 次又一次地回忆往事。再次犯罪。双份的暴力。历史喜欢这种重复,即使当时情况 完全不同;例如,当时的森林还是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