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 有—些惊奇,因为我是根据上了年纪的女士和先生的询问和请求前往维膝贝格 的,他们曾经为那个灭亡了的国家效过劳。我作为牧师有一点儿像是在练习,要是 再有一次这种事的话,从灵魂上探测自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在全国范围里出现的深 渊。我也在墙倒之后立刻就表示赞成去了解以前的国家安全机关的勤奋,因此现在 我得到了双倍的信任。 这桩正待处理的案子“丈夫多年暗中监视自己的妻子”,我是从新闻里得知的, 不仅仅是从大字标题上。然而,不是这对遭到不幸的,或者换一种更好的说法,受 到国安政权的遗物侵袭的夫妇,请我去出主意,而是他们的父母,他们一方面寻找 帮助,另一方面又在电话上向我再三申明,不要任何宗教的联系;我也从我这一方 面保证,愿意完全不带任何传教热情地踏上这次去柏林的旅行。 作为东道主的一对夫妇坐在沙发上,另外一对夫妇和我一样坐的是有扶手的靠 背椅。“我们,”我听见他们说,“根本不愿意相信报纸上的那些东西。但是,当 事者谁都不跟我们谈。”那个受到暗中监视的妻子的母亲说道:“受到伤害最大的 当然是两个孩子,因为他们特别眷恋父亲。”这对不幸的夫妇的父母公婆一致认为, 儿子和女婿对两个孩子来说始终都是一个有耐心的好爸爸。除此之外,他们也向我 保证,女儿和媳妇是一个比较厉害的、起主导作用的人,但是对党的批评以及后来 对国家的批评,毕竟是两个人一致表达出来的。一点儿也不通情达理,无论如何也 应该承认,多多少少必须感谢这个工农国家。假如不是多亏有社会主义的预先操心, 她和他绝不可能作为受过良好教育的科学工作者从事这些需要很高的特殊技能的工 作…… 我最初只是限于听他们讲。别人在背后都说我在这方面很擅长。这样我得知, 两位父亲,一个是制药行业颇有声望的学者之一,另一个,即那个受到暗中监视的 女人的父亲,一直到最后都是在国家安全机关工作,而且是在干部培训部门。现在, 这位从前的国安军官失了业,他根据对整个机构内部的了解,对他的女婿被牵连进 来表示惋惜:“他要是及时对我说一句就好了。我会劝他不要玩这种冒险的双重游 戏。因为,他一方面出于对国家的忠诚,想做一个有用的情报员,另一方面对他来 说这也关系到,在国家有可能采取对应措施之前,保护他的那位过于激烈、已经总 是喜欢采取冲动行为的妻子。这就给他带来了困难。太软弱,无法承受这么多的压 力。最后才明白我谈的是什么。多次受到上级机关的指责,因为我女儿在潘科夫区 的一个教堂里第一次进行蛊惑煽动之后,我拒绝放弃和她的所有联系,也就是人们 说的,断绝父女关系。不,我一直到最后都在经济上给她支持,即使她总是鄙视地 把我工作的地方称为‘章鱼’。” 功勋学者也有类似的抱怨。他儿子从来没有向他请教过。他,经过考验的法西 斯战士和多年的党员泊从流亡时期以来就熟悉各种形形色色的机会主义路线和相应 的严厉制裁,曾经迫切地建议他的儿子作出要么这样要么那样的决定:“但是他梦 想有第三条道路。” 两位母亲说话很少,或者只是在有机会重申她们对两个(外)孙子的担心和夸 耀这个已婚的密探作为父亲的品质的时候,才说上几句。那个作为持不同政见者受 到暗中监视的女人的母亲说:“几个月以前,他们俩还和孩子们一起坐在这张沙发 上。非常和谐……现在一切都垮了……” 作为训练有素的听者,我继续保持克制的态度。有咖啡和饼干,而且是西边的 产品,巴尔森公司的那种。我听见,人们并不是没有痛苦地经历了共和国的终结, 虽然几乎没有对此感到意外。感到吃惊的只是,儿子和女婿,尽管他的双重角色或 者由于他的双重角色,一直到最后都认为“我们的国家”是可以进行改革的,是可 以改变的。女儿和媳妇也是同样观点:在一定的时机,当那些领导同志感到心灰意 冷的时候,她就会通过抗议活动去争取一个“民主的社会主义”。这一切都只能看 成是双方头脑简单的证明。“不对!”现在失了业的国安军官大声喊道,“我们不 是因为我们的孩子们的反对而失败,而是因为我们自己。”在片刻休息,再斟了一 些咖啡之后,我又听见:“最迟是从八三年开始,当时我的女儿和女婿,看上去是 一致地,参加了在哥塔建立所谓的‘来自下面的教会’,要是党和国家积极地评价 这种批评性的冲动,把它转变成为‘来自下面的党’……” 现在接下来就是自我责备。尽管我们教会的领导有疑虑,我也同样加入了“来 自下面的教会”,我竭力克制对这么迟的、真是太迟了的认识的喜悦。但是,药物 学家接着指责那位培训干部的国安军官,通过过于勤奋地积累起来的档案遗产,把 国家的这一部分本来就已经受到削弱的国民引渡给了西方及其当局。国安密探的岳 父承认国家安全机关的这一失职。人们疏忽了及时销毁书面报告和人员档案,从而 保护这些轻信而忠心的情报员。谨慎的义务本来应该具有这种预防措施。“您怎么 认为,牧师先生?” 我避而不答地说道:“当然,当然。但是,西边肯定也已经认识到,怎样的一 颗定时炸弹正在诺尔玛内恩大街滴滴答答地走。人们应该把这个存放所有这些乱七 八糟玩艺儿的中心长期封存起来。至少二十年封存期。但是,对西边来说,在物质 上获得胜利,大概是不够的……从基督教的观点出发,人们也会……就像你们家的 这桩案子一样,为了保护孙子们……” 然后给我看了一本影集。在几张小照片上,我看见了这位近年很有名的持不同 政见的女士和她的现在也同样很有名的丈夫,他留着胡子,神情忧郁。两个孩子在 他们俩之间。在这个家庭坐在上面合影的那张沙发上,现在坐着这位女士的父母, 他们是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的外公外婆。直到这时候我才得知这对夫妻正面临离婚。 双方的父母都赞成这种打算。这一对父母说:“都会好的。”另外一对父母说: “再也没有别的办法。”然后,他们感谢我的耐心的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