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公元208 年,曹操势力渐渐壮大,欲望也渐渐地膨胀,他逼汉献帝封自己为丞 相,走上了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老路子。 这天,许昌皇宫外曹操一身盛装上朝,身上佩剑,后有一群卫士,他来到内门 并不停步,只是向上来行礼的黄门官道:“给献帝说一声,说是我有事儿要向他禀 报。”黄门官不敢阻挡,赶紧往里面跑去禀报,曹操则径直地往里走。黄门官跑到 寝宫门口,问门口的太监皇上在哪里,太监咧着嘴指指里头:“在里面,这正是要 紧的时候,谁敢进去啊?”太监为难,黄门官也没有办法:“不进去不行,曹丞相 已经进来了,我是先跑来报告的,马上就到了!”太监愁眉苦脸地跺跺脚,只得转 身推开了寝宫的门。 寝宫内,榻上帐子里,传出男女欢会的兴奋声音。太监硬着头皮走到帐子跟前, 轻声地向里面说:“皇上,曹丞相有急事儿求见。” 帐内突然没了声音,只见献帝哭丧着脸儿伸出头来,没好气地说:“这是什么 时候,你提他干什么?我要是落下了什么毛病,我就宰了你!”说话间,妃子披着 一件长袍往里屋跑去,献帝赶紧让太监给自己穿衣。 这时,曹操带剑踱了进来,见到献帝的窘态,讽刺道:“皇上好兴致啊?这大 白天也不闲着!看到皇上龙马精神,真是我大汉的社稷之福啊!”献帝脸上一阵红, 一阵白,他推开了太监,自己动手系上扣子,一边应付曹操:“爱卿怎么说来就来 啊?坐下吧。” 曹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慢慢地喝着。他斜着眼儿看着献帝,搞得献 帝有些不自在,心里没着没落的,曹操这才放下杯子,慢慢地说道:“刚才看见皇 上的龙马精神,才知道朝野盛传皇上内宠尤虚的说法并非谬传。老臣今日进宫,就 是想为皇上办一办这件事儿。” “莫非曹爱卿是想为朕再找几个美人不成吗?这样的事儿也敢劳动丞相吗?” 献帝听到这事,来了几分精神。 曹操答道:“皇家无小事儿。皇上的喜怒哀乐,无一不牵动老臣的心思。所以 老臣今天特地进宫,为皇上再选几个美人,略尽我做臣子的一点儿忠心。” 献帝显然受宠若惊,忙问:“不知曹爱卿为朕选的是哪一家的佳丽啊?姓甚名 谁?什么出身?芳龄几何啊?”曹操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儿,慢悠悠地说:“远 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老臣的三个女儿,一个十六,一个十八,一个十九,都在 妙龄。” 献帝大惊:“曹爱卿是欲和朕成就一门亲家,让我选你的一位千金吗?” “是要和皇上攀一个亲家。不过不是选一位我的千金,那多费事儿啊!老臣的 意思是三个女儿都献与皇上为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曹操盯着献帝,献帝惊得 不知如何回答。曹操逼问:“怎么?皇上是不是有些犹豫?我的几个小女,一个个 天生丽质,定不辱没了皇家的名声。皇上?” 献帝回过神来,赶紧说:“丞相果然不同凡人,做事常有惊人之举,朕经事不 多,一时竟然不知所措,让丞相见笑了。既然丞相忠心护主,不遗所爱,朕当然是 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这可能会让史官为朕的这个大胆举措大书一笔吧?” 曹操大笑:“皇上过虑了。想当年我武帝皇上,不也是飞燕、合德姊妹,双宿 双飞,成了千古佳话。献帝天纵英才,龙体雄伟,三凤齐翔,有何不可?再说了, 史官史记,我们让他们怎么写,他们敢不怎么写吗?哈哈!” 一段话说得献帝来了精神,他大言不惭地说:“丞相说得好,三凤齐翔,好, 有创意,有味道,想像力大丰富了。真是叫朕不得不佩服丞相啊!就凭这一点儿, 丞相就比低了天下古往今来的无数名相!” 君臣二人相视大笑,曹操目的达到,起身告辞:“好,既然皇上恩准了,我就 告诉有司拟旨了。好了,老臣告退,皇上继续游龙戏凤吧。哈哈!” 曹操回去就开始置办喜事了。这天,荀或来到曹丞相府,一进门就见整个院子 内摆满了大内的礼箱,不少的宫内太监在和丞相府的家人核对礼品。此时曹操端坐 在大堂上读书,荀或进来,冲曹操施礼:“丞相好兴致啊,不知府上有何喜事?为 何如此的热闹?” 曹操讲了将三个女儿一起献于皇上的事情,荀或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曹操笑问:“荀尚书怎么不讲话,莫非……”荀或赶忙接话:“噢,出乎下官 意外,所以有些失态。这是很值得庆贺的事情。丞相做人,常有些非比常人之举, 我辈常常自惭形秽啊!” 曹操转移话题:“荀尚书造访,有什么事情吗?” 荀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报喜的。“丞相的屯田政策经过几年的努力,逐渐显 示出威力来了。今年的粮食大丰收了,边郡的臣民都在颂扬丞相的功德呢!” 屯田是曹操的一件大事,他一听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大大的好消息啊! 我们和孙权的仗打得正在紧张时,有了粮草,我心就安下了一半,这个功劳也 要记在他们几个屯田司马和都尉的账上。“曹操面有喜色,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得意地说:”怎么样? 文若,当初我们在万马军中打出一点儿天地,如果不是你我精诚合作,就不会 有今天的大好局面。我常常在想,文若真乃我的张良、萧何也。“ 这个比喻让荀或脸色突变,不自在起来。曹操也发现了荀或的神情不对,问道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荀或答道:“丞相,你把下官比做张良、萧何,那丞相不就成了太祖皇帝了吗? 这可是大大的叛逆啊!“ 曹操也觉得失言了,敷衍道:“口误、口误,文若知道这么个意思就行了,哈 哈哈!噢,皇上一直有意思要封我为王,我已经固辞了几次了。你对这个事情怎么 看?” 荀或反问:“丞相对此事怎么看?丞相为什么要固辞?” “想我曹某人,从一介下级武官做到今天的地步,当然有资格封侯称王,没什 么不好意思的。可是今天高兴,我就把多年的一个心愿告诉你吧,我是想娶天下最 美的才女蔡文姬来做我的王后,我再正式称王。要做事,就要做到最好,要做人, 就要做到最强。我曹某人不但要权倾朝野,荡平六合,而且要英雄美女,珠联壁合。 不亦乐哉,不亦快哉,登峰造极而不枉此生哉?哈哈!“曹操越说越得意。 可荀或好像并不激动。曹操便问:“怎么?文若不以老夫的想法为然乎?” 荀或一抱拳:“丞相先恕下官无罪,下官才敢答话。” “你我情同手足,言语之间,何罪之有?你但说无妨。” “那下官就冒死进言了,刚才丞相所言,下官极以为不可。”荀或一脸严肃。 曹操大感意外,“噢?说来听听?” “想当初,丞相只是一热血青年,生逢乱世,奋起义军,目的是扫荡群雄,匡 扶汉室。在此义举下,天下英豪,纷纷集丞相麾下,才有了今天的盖世奇功。中原 半壁,已经渐次平定,江南巴蜀,也定会一举荡平。天下知丞相者,都以为是汉室 的陈平、周勃。可是听丞相的意思,还有问鼎皇权的心意,这就会让天下人认定丞 相是王莽、董卓再世,天下又将大乱,丞相从此前功尽弃,成为千古罪人。这为一 不可为也。” 曹操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看起来还有二啊?” “是的。主公刚才说要娶天下最美的才女蔡文姬来做王后,我看更是不妥。且 不论丞相已经有了几位夫人,应有长幼主次之分,就是单说那蔡文姬,我知道她好 像已经沦落异邦,下落不明。想她一个妙龄女子,贞操定然难保。不要说她可能已 经成人妇、为人母,就是没有嫁人,谁又保得了她冰清玉洁呢?” 曹操一拍案子站了起来,气愤地说:“迂腐!迂腐之极!曹丕、曹植的母亲卞 氏,就是风尘女子出身,跟我之前就无法保证你说的冰清玉洁。你是准备不让我认 她做夫人呢?还是准备不让曹丕、曹植认她做母亲?” 荀或见曹操变了脸,赶紧行礼:“下官没有那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 “不要说你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要娶蔡文姬做我的王后!”曹操越 说越气。“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儒,就是太过迂腐,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道 理,只是人们根据需要来定下的道理,需要改的时候就可以改!当年我的好友,文 姬的父亲蔡邕,就是不懂得变通之道,所以白白地丢了性命。怎么就不能得天下? 我难道就比当今的汉天子差吗?如果没有我曹孟德,他汉天子的江山能坐稳吗? “ “丞相之言下官不敢苟同。有些事可以变通,有些事儿就不能变通。有些事儿 去做是为了利益,有些事儿去做就需要丢失利益。我想其中道理之简单,并不需下 官多做解释吧?” 曹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沉着脸说:“我看荀尚书今天是成心和我作对吧?” “丞相,我自从追随丞相,从来没有悖丞相的意思而动过。可是今天听了丞相 的话,却使下官大失所望。本来以为我们汉家天下中兴有望,可是现在看来还是要 打个折扣。这完全取决于丞相如何决断。”荀或说着说着也激动起来。 曹操怒不可遏,一拍案子喝道:“你放肆!你难道想当第二个蔡伯喈吗?” 荀或面不改色:“亏丞相还要娶蔡伯喈的女儿做王后,蔡伯喈就是对董卓太过 相信了,所以才有此下场,但愿丞相不要做第二个董卓。” “你混账!”曹操出口大骂。这一骂不要紧,只见荀或的脸色铁青,青筋暴露 :“丞相,你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荀或一句话上不来,口里喷出了一股鲜血, 一头栽倒在地。 曹操大惊,连忙喊人:“快来人啊!”几个下人应声进来。“快传华佗!” 不多时,一身道士打扮的华佗赶来,为荀或诊脉。曹操在外厅来回地踱着步, 华佗诊完脉相,一脸沉重地走了出来,曹操上前询问,华佗皱着眉答:“荀尚书今 天脉相奇玄,好像突然受了极大的刺激。”曹操追问:“病情严重吗?”华佗答: “风寒湿邪,还可药攻。神气受损,心力交瘁,就非一般药物可以奏效了。要想除 病,非得除了心病,这恐怕就不是贫道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华佗告辞后,曹操进到内厅,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荀或,长叹了一口气。这时, 一个下人来到曹操跟前,轻轻地对他说:“丞相,屯田都尉董祀奉命来见。”曹操 闻之兴奋:“噢,公胤到了?快清!” 董祀进了丞相府后堂,纳头便拜,曹操赶紧上前扶起:“荀尚书已经把你们的 成绩告诉我了,我已经请旨对你们进行封赏了。谢谢你们几位的辛苦,才让我百万 大军有吃有穿,你们真是劳苦功高啊!” “这都是丞相领导有方,下官们只是尽职而已。” 曹操忽然想起些什么,说道:“公胤啊,我是有些对不起你啊,你是跟我的老 人了,可是现在仍然官卑职小,你是不是还没有成家啊?我还听荀尚书说,和你商 量过几次,要调你来京你都不来,是何原因啊?” 董祀踌躇了一下,没有回答。曹操猜到了董祀的心事:“我知道,你还是惦记 着寻找文姬,是不是?”董祀默然一笑。曹操见状说:“好吧,我就给你一个任务, 完成了回来,我就把你调进京来,加官进爵,再给你找女人成家。” “有何任务?丞相尽管差遣。” “我现在的情况已经今非昔比,皇上对我十分地倚重,生杀大权、调兵遣将, 都在我曹孟德之手,中原北方的多半江山,也都归我们所有,所以我现在有了喘息 的机会。我想让你带重金进入匈奴,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找到文姬,将她接回来。 一是她可以继承父业,修撰汉史,二是也该有个着落了。“ 听了这话,董祀亦喜亦忧,神情复杂。曹操看了董祀的反应,有些意外,问道 :“公胤,怎么?你好像并不高兴?当年你不是那样急切地催促我派兵去寻找吗?” 董祀神色尴尬地说:“当然,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可是现在……” 可是什么?你是害怕匈奴会加害你吗?现在我曹某人有雄兵百万,粮多将广, 不要说是匈奴,就是高丽、乌桓,也都望我曹军旌旗而披靡。噢,为了配合你的这 次行动,我决定派铁骑十万,先征乌桓,而后西进,屯兵阳关,威逼匈奴,谅他们 也不敢轻举妄动,怎么样?“ “既然丞相成竹在胸,当然没有问题。”董祀不好再多说。 “好,既然你也觉得可行,我的决心就定了,我已经设计好了一个宫殿,你来 看。”曹操激动地从案子后的画筒里拿出一张图,在案上打开——这是一座彩绘的 宫殿,异常的巍峨。“这是我亲手绘制的,取名铜雀台,专门建造了准备迎接文姬, 怎么样?”曹操得意地问。 “当然,当然好了。” “好,我明天就请旨,派你为专使,前往匈奴寻找迎接文姬。” 虽然董祀心里很乱,可是又不能在曹操面前表现出来,只有应承:“就按丞相 说的办吧。” 董祀回到住的驿站里,满腹的心事。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来了一队人马,运来 不少东西。几个太监进来,向董祀报告:“董大人,院子里是十车的金银、玉玩、 湖绵、盐茶。这位是骑都尉黄宫将军,他将带领骑兵五百,作为您的护卫。另外, 丞相专门向皇上为董将军请得锦袍一件,玉带一条,再有专使节杖一具,御赐佩剑 一柄,请董大人查验。” 董祀赏过了太监,和黄将军客套了几句,便把他们都送走了。 看着案上放着的官服与仪仗,董祀长叹一声,坐在床上沉思。 想着想着不觉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的眼前,不断出现文姬成亲和怀孕的镜头。 为难之际,董祀的眼光落到了专使的节杖上。他眉头深锁,起身拿起节杖,掂 了一掂,然后他下定了决心,把一条腿放在了案子上,挥动节杖向自己的腿上砸去。 “啊!”他大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曹操送走了董祀,一面为屯田政策的成功高兴,一面因对文姬的想念而激动, 也是一夜没有睡好。次日醒来,不由诗兴大发,提笔一挥而就。写完了,他抛笔起 身,自吟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 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惟有杜康……好,好一个惟有杜康。来啊,拿酒来!” 下人抱出了酒坛——这还是当年卫仲道送给曹操的。曹操抚摸着酒坛,自语道 :“物在人亡,卫仲道做古已经十八载了……文姬,我们分手已经有十七年了,你 现在如何啊?”他从坛中舀出了一觥,用嘴轻轻地品了一口:“好酒啊!好酒!如 果文姬在侧,此生夫复何求!” 沉醉之际,门外有人来报,原来是董祀住处的驿丞。曹操得知董祀受伤,大吃 一惊,起身就和驿丞出了门。到了驿站,董祀正在床上躺着,一见曹操来了,就要 坚持着起身。曹操按住他问:“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骨折了,要卧床休息。丞相,都是我不好,耽误了您的大事,怎么 办呢?” 曹操只好说:“别人也不熟悉,那就先把找文姬的事情放一放吧,等你好了再 说。”说完,曹操着了一眼董祀,董祀慌忙把目光移开,曹操心里不免起了怀疑。 回到丞相府,曹操找来华佗,向他询问董祀的伤势,华佗不敢向曹操隐瞒: “董将军的伤势显然不是像他说的是摔伤的,而是自伤。” “自伤?为什么?”曹操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伤处是在大腿内侧,这个位置,不是自己下手,是不可能受伤的。” 曹操面色严峻了起来,他让华佗回去,自己在屋里来回踱了几趟。“来呀!” 曹操叫来一个下人:“把高丽进贡的雪梨拿一些出来,跟我去看董将军!” 又来到驿站,曹操一进屋,见一个下人正在为董祀换药,便赶紧走上前说: “你们让开,让我来。”董祀一听慌了,赶紧阻拦:“丞相,使不得,太脏了。” 曹操不管那么多,一边动手,一边说:“怎么使不得?忘了我们一起住山洞的 时候了?华佗先生的药灵得很,很快就会好的。”他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示意下 人放在案上的梨,半开玩笑地说:“这就是权威的好处啊,连进贡给皇上的高丽雪 梨也有咱们的份儿,哈哈,公胤,你的口福不浅啊!” 说着,曹操已经包好了伤口,边洗着手,边对董祀说:“你不要多想别的事儿 啦,先把伤养好,这个地方要是住着不方便,就搬到我府上来,早晚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梨是不错的,汁多、又甜,我来给你削一个。“ 面对曹操的盛情,董祀绷不住了,流下了眼泪,实话实说了:“丞相,我对不 起你,我对你说了谎话。”说着他从枕下拿出了那把魏公子匕首。 曹操一见匕首,抢上来拿在手里问:“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丞相,我的腿不是摔断的,是我自己给砸断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再去找文姬 了。她……她已经嫁人了!”董祀一咬牙说完,脸转到一边去了。 “你说什么?不会的,她怎么会嫁人呢?她不是被匈奴人掳到胡地去了吗?” “是的,是被掳到胡地去了,可是她嫁给了匈奴的左贤王做了侧阏氏了。” 这下曹操被突然的情况搞乱了,他失神地在屋里转了转,然后一把抓住董祀的 脖领,狠狠地说:“董祀,你要是胡说我就杀了你!” “丞相,你别急,你听我慢慢地说,你放开手,我喘不过气来了耐着性子听完 董祀的诉说,曹操头也不回地冲出驿站,来到大街上。天色已经晚了,他拿着蔡邕 交给他的玉佩,在街上乱走,情绪一片混乱。走着走着,曹操烦躁得把外面的衣服 脱了丢在地上,几个跟在后面的侍卫连忙捡起来说:”丞相,不要再脱了,小心着 凉。“ “滚!你们滚!你们再跟着我,小心我要了你们的命!滚!”曹操怒喝,几个 侍卫吓得不敢再走,又不能怠慢,赶紧回去找大公子五官中郎将曹丕。 曹操来到一个相扑场,正好一伙人在摔跤,他便走进去,瞪着眼睛看。一个跤 手发现了曹操,觉得不对劲儿,张嘴就说:“怎么着? 眼瞪得不小啊?想撂一个?“没等那人说完,曹操上前抓住跤手,一个背布袋, 将跤手摔倒在地。 跤手躺在地上看着曹操,不服气地说:“哟,还会两下啊?这个不算,我还没 准备好呢。”他站起来正准备拉架子,曹操又来了一个“扫堂腿”,跤手又摔在了 地上。 “哎哟,这可不是正翻儿,这位爷路子不正啊?”跤手还不服气,又爬起来, 还没站稳,曹操上来又是一个‘倒拔垂杨“,把跤手倒着摔了出去。 这下跤手们都火了。地上的跤手还没站起来,曹操又是一个“打草惊蛇”,踢 得跤手口吐了一口鲜血。众跤手一看不是来头,一窝蜂地上来要抓曹操,哪知曹操 正在火头上,便和众跤手动起手来,霎时一阵混战,众跤手显然不是久经杀场的曹 操的对手,一个个都被打得鼻口出血,倒在地上,曹操也被打得青了一只眼,有几 个跤手咽不下这口气,从里面拿出了家伙,准备要对曹操下手。曹操一见有真家伙 了,也紧张了起来,摸起了一个长条凳准备和众跤手玩命。 正在这时,曹丕带着一队人马包围了相扑场,厉声喝道:“你们还不放下武器! 这位是曹丞相!“众人一听眼前的这位爷竟然是曹操,吓得全都趴在了地上, 纷纷求饶:”小的们无知,请曹丞相饶命啊!“曹操摆摆手:”丕儿,不关他们的 事,是我找的麻烦。给他们些银子,赔他们的损失。“说完转身走了。 曹操回到丞相府,又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铁青着一只眼睛来到 驿站,对躺在床上的董祀说:“公胤,我想好了,无论如何我要把文姬弄回来。不 要说以前我不知道她的下落,现在知道了,我就没有理由把她一个人再留在匈奴。 不然我就对不起蔡伯喈,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文姬已经成家,而且……”董祀没说完,曹操便抢白:“那肯定是被迫 的,起码是被他们抢到匈奴的,不然文姬会嫁给一个什么匈奴的左贤王吗?他不就 是一个胡狗吗?我曹某人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我出动大军,立刻可以荡 平匈奴。想那南匈奴只有骑兵几十万,我就是死一百万人也在所不惜。我要文姬回 来重修汉史,再封为我曹氏王后!” 董祀奇怪:“封为王后?丞相,你是说?” “封为王后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曹某人封王封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曹操 一瞪眼。 董祀不敢多言:“噢,那是自然。” “所以,没有理由不让文姬回来,我决定了,你不能动,我还是把她接回来, 我已经传今让屯田司马、你的上司国渊为专使,代你去匈奴交涉。”曹操说得很坚 定。 “既然丞相已经下了决心,末将愿意和国司马一同前往,尽快接回文姬夫人!” “噢?你又愿去了?那么你的伤呢?” “我的伤不要紧,只要丞相为末将安排一辆马车就可以了。国司马什么都不了 解,我已经两次深入胡地了,而且和文姬夫人认识,这样可以少许多的周折,尽快 接回文姬夫人,以了丞相的一桩心事。”董祀也被曹操对文姬的一片诚心打动了。 曹操听了自然高兴,上前拉住董祀的手:“公胤,你真是个有仁有义的真汉子, 老夫我十分地感激你。”说着曹操拿出那把魏公子匕首,交给董祀:“你还是把它 交还给文姬,做个防身的器物。” 董祀接过匕首,认真地说:“丞相,如果我接不回文姬,我就用它了结我自己。” 几日后,十里长亭外,曹操带几个部属为国渊、董祀等人送行,曹操长久地站 在那里,目送队伍远去。这一年,是公元208 年。 曹操为了顺利迎回蔡文姬,果然亲自指挥军队,平定了东边的乌桓,然后便令 大将张辽带汉军三十万和乌桓投降的三万铁甲骑兵,兵临河西郡匈奴单于庭城下。 听说曹操出动大军,车力訇赶紧向左贤王汇报,左贤王大惊失色,从坐位上跳 了起来问:“你说什么?情况属实吗?” 车力訇答道:“情况绝对准确,大汉丞相曹操派了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而且 另派有专使已经来到了单于庭,带来了无数的金银财宝,明晃晃地摆满了整个单于 的大庭,单于的眼睛瞪得如同发情的公牛,听说当场就答应了汉使的要求,同意将 文姬阏氏交给汉使带回中原……” 说音未落,左贤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左贤王心中涌起一股火,腾地站了起来,一拍案子:“他们怎么敢不同我商议 就答应呢?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左贤王吗?”说着他拿刀在手,抬腿就往外走: “走,集合部队,找单于讲理去!” 车力訇赶紧拦着左贤王:“王爷且慢,现在要认真谋划,决不能轻举妄动,现 在是汉人要文姬阏氏,你和单于拼命,不是正中汉朝的下怀吗?再说现在首先要安 抚好文姬阏氏,要是阏氏也动摇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单于和汉人勾结,只知道要钱,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 左贤王越说越气。 “这也正常,反正不是他们的老婆,他们不痛,你要他们正面反抗,他们也不 敢,前几年单于破坏汉朝的屯田,被他们活捉,差一点儿给处死。不是王爷你握有 重兵,我们南匈奴就没有今天啦!他们哪敢和现在势头正旺的曹阿满对抗啊?”车 力訇说。 左贤王来回走了几趟,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先和文姬阏氏议一下,你也 不要闲着,立即准备兵马,随时准备出动。” “是!”车力訇领命。 寝帐里,文姬正在给两个孩子上课:“长箫是现在中原修道的高人,不愿用言 语谈论自己的感受,而是心有所动,出气成音,化为乐声,让人感觉他对天地万物 感受的一种方法,和人们演奏音乐有异曲同工之妙。” 儿子打断妈妈:“母亲,那声音应该和咱们这里胡笳声音差不多吧?” 妹妹插嘴说:“长萧是人用嘴吹的,当然不会和胡笳一个声音!” “母亲,你能不能给我们吹一吹,让我们也有所闻啊?”孤涂忍不住好奇。 文姬笑着说:“你们的母亲不是得道的高人,吹出的声音可能没有神韵,可是 我愿意为你们学一学。” 兄妹俩高兴得欢呼起来,文姬调整了一下呼吸,端坐在胡榻上,轻轻地吹了起 来。箫声优美无比,文姬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在中原生活的一些画面,她的眼睛 潮湿了,一双儿女也被母亲的乐音感动了。 走到寝帐外的左贤王突然听到了乐声,停住了脚步,听着听着眼前也仿佛出现 了一些他和文姬相识、相恋的画面,不由得热泪盈眶。 吹着吹着文姬突然心有所感,停了下来,对孩子说:“你们出去看看,是不是 你父王来了?”儿女纳闷地起身正要出去,左贤王走进了帐内说:“文姬,你我夫 妻这么多年,你还藏着这么一手绝活啊!” 孤涂叫道:“啊,神了,父王还没进来,母亲就知道你来了,你们真是心有灵 犀啊!”文姬笑了笑对他们说:“好了,放学了,你们可以骑马去了。” 儿女欢呼着跑了出去,文姬上来拉住了左贤王的手问:“王爷,出事儿啦?” “儿女说得一点儿不差,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虫子,是出事儿啦。”左贤王 苦笑。 “严重吗?” “非常严重。” “是有关我的事儿吗?” “是,就是冲你来的。”文姬颓然坐下,“王爷,是他们来接我来了?” “文姬,如果是,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文姬抬起头,看着左贤王,坚定地说 :“冒顿,我爱你,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左贤王泪如泉涌,扑上来把文姬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的爱人,我的生命!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除非我死!“二人激动地相吻着。 文姬抬起头对左贤王说:“冒顿,你不要急,我去跟汉使表明我的态度,我会 说服他们的,你千万不要急,不要做傻事!”左贤王一边拥吻着文姬,一边点头。 这个时候,小红抱着孩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车力訇。她刚叫了一声 :“姐,我回来了!”忽然看见二人的情形,不由得伸了一下舌头。见来了人,左 贤王起来说:“你们谈吧,我先去了。” 文姬送他:“王爷,你安排好了就来告诉我。”左贤王答应着匆匆离开。 文姬转脸拉小红:“你还想着我啊?多长时间不来了?有了男人忘了姐,来, 让我看看孩子。” 小红一脸幸福地把孩子递给文姬说:“姐,你别冤枉我,你和王爷这么多年了, 不还像刚才亲热得让人受不了,我们就不能跟你们学学?”文姬听了拍了一下小红 的头。 小红继续说:“我今天还和他说呢,孩子再大点,我还回来侍候你。哎,你看 看,这个小东西像不像孤涂小王爷小的时候?” 文姬不说话把孩子抱在怀里,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小红吓了一跳:“文姬姐, 你怎么啦?你哭啦?” “小红,我担心又盼望的事儿终于来了,汉朝派人来要接我回去啦。” 小红听了也惊呆了,回头问车力訇,“怎么不告诉我啊?”车力訇支吾着说: “月子刚过,我怕……”小红不等他说完就推他:“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跟 着王爷!”车力訇赶紧答应着走出去。 单于庭内,单于在和右贤王及国师商议对策,单于得知蔡文姬要求见汉朝专使, 便问国师的意见如何,国师答:“我首先要弄明白,单于是真想让左贤王妃回汉朝 呢?还是不真想让她回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他曹孟德就是不送这么多的金银珠宝给我,我现在 也不敢不答应他的请求。右贤王不是说了吗?汉军大将张辽带了几十万的大军兵临 城下,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不能和汉军正面拼杀的,所以只有做一个顺水人情,将 蔡文姬送回去。” “那就很好办了,决不能让蔡文姬见汉使,如果左贤王妃同意回去,她就不必 要求接见汉使。她肯定是不同意回去,所以才会求见汉使。如果我们让她去见,可 能会使情况复杂,所以我的意思是尽快地说服左贤王,送他们成行。” 右贤王插话:“陛下,我提醒您注意,左贤王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并不一定会 听你的话。不要说是要他的老婆,就是上次去中原交涉,要回我们被俘的士兵,他 就死活不去,不是单于亲自跑了一趟,才解决问题吗?这一回得小心他不听调遣。” 单于点头:“我是在发愁呢,你们想,左贤王和那个汉族女人情深意切,为了 那个女人连我他都敢得罪,这次要他的老婆,这件事儿……两位有什么好的办法, 能够让他顺利交出人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单于说:“这样吧,右贤王你就辛苦一趟,去左贤 王帐里会一会他,让他体谅我的苦衷,尽早把蔡文姬交出去。” 右贤王脸上一阵抽搐,只得遵命。 单于不同意文姬的请求,文姬听了一脸的失望,“怎么?不同意我见汉使?为 什么?” 左贤王只好说:“他们的理由是在你没离开匈奴之前,就是我们匈奴贵族的阏 氏,单独会见异邦男使于祖制不符。” “可我不是没事儿乱见外人,他们不是来接我的吗?难道就不可以听一下我的 意见吗?”文姬不服气。左贤王也百爪挠心,又想发火。这时车力訇进了帐,说是 右贤王求见,有要事相商,左贤王转身出去,文姬拉了他一下劝道:“王爷,一定 不要发火,慢慢地据理力争。”左贤王沉重地点点头。 左贤王一进大帐,右贤王就站起来说:“你看这是怎么说的,事情怎么搞成了 这个样子?这些汉人,真是欺人大甚啊!” 左贤王冲右贤王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便一起坐了下来,冷冷地问:“怎么着? 贤弟此来是催我交出阏氏的吧?“ 右贤王一脸无奈的表情,苦着脸说:“唉,大哥,我也没办法,单于差遣,你 说我敢不来吗?再说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些情分,您说是不是?” “你们要把我的阏氏拱手送给别人,来换一点金银财宝,是不是?” “大哥,你这就言重了。你不是没有看见,汉军陈兵几十万,就驻在我们门口, 这不是闹着玩的,单于也是没办法。” 左贤王站起来,抬高声音说:“有军队怎么啦?我们也不是被吓唬长大的,我 们也可以和他们打嘛!” 右贤王赶紧解释:“大哥,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我们刚被汉军打败不久,单 于在他们那里也写下了投降的文书,我们现在还不敢和汉军正面冲突。单于说了, 这次对不起左贤王了,请左爷为了匈奴大计,牺牲一下个人的利益。” “这不光是利益的问题,是我王族面子的问题,如果有人向你右贤王要阏氏, 你也就乖乖地给人家吗?”左贤王盯着右贤王问。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弟我也没有大哥的能耐,能娶一个汉人作阏氏啊! 这事也怪不得别人。“ “你说的是屁话,我娶汉人老婆怎么啦?汉人老婆就不是人吗?”左贤王又抢 白。 “左王爷,怎么说着说着你就火啊?这也不是小弟我要你的阏氏,是单于差遣, 我才不得不来。左王爷不愿意,小弟我也不敢勉强啊!反正话我已经替单于说完了, 何去何从,还是左王爷您自己拿主意吧。”右贤王觉得自己已经好话说尽,不愿意 再受气了。 左贤王也不客气:“你回去告诉单于,我的阏氏决不交给别人。除非我死了。 至于汉军,我愿意单独带领我的部下和他们决一死战。来人啊,送客!” 右贤王苦笑着退了出去。车力訇进来,问左贤王究竟有何对策:“如果我们硬 顶着,汉军就要打过来,到那个时候整个匈奴都要骂王爷,那可是不太妙的事情啊!” 左贤王冷笑了一下说:“你不要害怕,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王爷有什么妙计?”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赶紧秘密准备二百个精装骑兵,找武功高强的,准备 行动。注意,任何人不要走露风声,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车力訇不敢多问,赶紧遵命。 右贤王任务没完成,回去向单于禀报,单于听了拍案而起:“这个左贤王,根 本不把我这个单于放在眼里!” 右贤王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不但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把 我们匈奴的利益放在心上,你想想,汉军拿不到人,一旦进攻,玉石俱焚,根本不 管你是不是左贤王的人呀!这不是成心要我们匈奴的好看吗?” 这话真管用,单于火得一声令下:“右贤王!我命令你迅速召集……” 一旁的国师赶紧拦住单于,解劝道:“陛下先暂息雷霆之怒,还是先礼后兵, 做到仁至义尽,左贤王一向是重视民意的,我们先召集一部分部落的老人,到左贤 王的帐前请愿,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再行讨伐,就师出有名,而且也合民心,请陛 下三思!” 单于强压火坐了下来,“要不是为了匈奴的稳定,我早就……好,就按国师的 意见办,你们去张罗吧!” 夜里,一群年老的匈奴百姓跪在左贤王帐前,要求遣返文姬阏氏,文姬在自己 的寝帐内听到了响动,长叹一声,对小红说:“小红,我们的劫数到了!” 这时的左贤王,并不理会请愿的百姓,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从后门出来,正等 在那里的车力訇见王爷出来,说:“都准备好了。”左贤王嘱咐他说:“好,你在 这里,弄些吃的先稳住这些百姓,等我得了手再处理这些人。” 车力訇已经准备好了几大盆肉粥,他让人抬了出去,对百姓们说:“大家听着, 你们的意思左贤王已经知道了,左贤王会考虑你们的意见的。天已经晚了,大家老 远地赶了来也很辛苦,王爷让我专门地做了这些牛肉粥,让大家喝一点儿,暖暖身 子,吃完了大家就可以回去了。”众人又冷又饿,早就不耐烦了,一听有肉粥,自 然高兴地应和着。 离开车力訇,左贤王来到野外,那儿有一队骑兵,都身穿夜行衣,手持弯刀。 左贤王发话道:“大家听好了,我们是去劫持汉朝的使臣,具体的情况都给你 们说明白了,少杀人,只要捉住了汉使,立即撤退。听我的口哨,一声长声,是开 打;三声短的,是撤退。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出发!”众人跳上马,随左贤王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