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致生看我不语,哄我说:“楚翘,看我们这副样子,哪儿有一点像是快要结婚的幸 福夫妻! ” 我立时间昂起头答: “致生,我们真的不会是幸福夫妻。我不能嫁给你! ” 两句说话,有如旱天之雷,致生的脑袋感应慢了一拍之后,才受震荡似的觉着威力。 他呆住了。 说话已经出了口,我倒是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再挺直腰身,说: “致生,请原谅我,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也不能再欺骗你,我并不爱你。你怎么能 娶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而我,又怎能嫁一个并不爱恋的男人? ” “楚翘。”致生突然收回望住我的眼神,游目四顾。 我不知道他想搜索些什么。 也许,他以为自己在造什么恶梦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醒,于是环望周遭景物,帮助刺激思考与感觉。 他甚而紧咬着双唇,怕是借助痛楚,更进一步肯定自我的存在。 可怜的致生。 我是惭愧的,且深深的歉疚。 “致生,原谅我。我不晓得再说什么,只重复一句话:原谅我! ” 致生苦笑说道: “楚翘,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 ” 我摇头。 “你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小姐脾气? ” 我仍摇头,心内的尴尬与苦愁,越积越重: “也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因而怪责我? ” 我差不多又要哭出来了,轻喊: “不是的,致生,你没有做错。也许,错的是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并不是刻 意瞒骗你.实在,我也是瞒骗自己。” 致生突然地不住点头: “是的,你是在存心玩弄我! ” 致生的脸原本也算端方的,突然扭曲成一团似,眼耳口鼻突然皱在一起,非常非常 的难看,肯定比一个痛哭的女人还要难看。 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忍卒睹。 “致生,我并不想你痛苦。” “嘿! 好笑不好笑,你竟然对我说这句话,比你说不爱我,还要老奸巨滑,不负责 任。” 他骂得未尝无理。 “楚翘! ” 致生轻喊我一声,把双眼眯成一线,再说: “请清清楚楚地,认认真真地再对我说一遍,你不打算嫁给我! ” 我闭上了眼睛,抽尽了全身的力气,说: “对不起,致生! ” 感觉上,有人在我对面霍然而起。 我慌忙睁开眼,仅仅看得见怒容满面的钟致生,已经站着,差不多近乎咬牙切齿地 说: “别以为丢脸的只是我一个! 有了一点儿成就的女人,就把自己看得比天还高,我 也受不了! ” 钟致生转身就走。 我呆坐了好一会,才定过神来。 一连呷了几口咖啡,我的心情由惶恐、难过、歉疚,转变而为惊骇、叹惜。 其实,后果是不算出人意表的。 钟致生的反应,很正常,很合理、很健康。 我难道会奢望钟致生听到这突如其来,伤透自尊心的说话之后,会得微笑一下,然 后说: “楚翘,我明白,感情不能勉强。祝你幸福! ” 他这段日子来花掉的心血、感情、金钱、时间,如何补偿呢? 一脚踏进那幢小公寓,受骗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尖,这份委屈如何应付? 结婚的请柬都已在付印中,亲朋戚友无不纷闻喜讯,他的面子又往哪里放? 如果他会得落落大方地以一个谅解宽容的态度去表现涵养与风采,我其实就嫁他也 无妨了。 人是不是真的可怖。 才决定了对方不是双宿双栖、寄托终身的对象,立即找到了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 忙把罪名、责任塞给对方分担。 我恨不得证明自己无罪。 钟致生一怒离去,对我,岂只干净利落,且他言语上的尖刻小家,也正正多少弥补 了我的歉疚。 真是有一点点不幸之中的大幸。 上班去时,整个人都轻松了。 最低限度,比过去的那段日还轻松。 连方婉如看见我,都说: “你脸色苍白啊,还好,双目仍炯炯有神。昨晚睡足了? ” 我笑,没有答。 所以说,看别人的外表而论定什么,一般会出现误解。 第一关似乎硬闯过去了。 傍晚,回到家去,决定勇闯第二关。 母亲看我绝早就下班,很有点奇怪,问: “今天公司里头的功夫不多吗? ” “长命功夫长命做。” “什么时候觉悟前非? ” “昨晚。”我说的是真心话:“举凡错误,当即改变过来,切忌拖泥带水,对不对 ? ” 一定是我望着母亲的眼神有点特别,她像呆了一呆,且脸色并不好看,意识着有不 如意的事情要发生了。 母亲的敏锐,竞在我估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