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她替我添了一碗粥,道:“咸瘦肉皮蛋粥,压一压虚火,总是好的。” 我一匙羹一匙羹的把粥送进嘴里,不知跟母亲说些什么话才好。 突然的,我停住了,看牢母亲,说: “妈,对不起,我并不长进。” 母亲看我一眼,很平淡地说: “时代不同了,各人争取前途的方式与人生价值观都有异于前,你不必介怀。” “妈! ”我感动得隔着餐桌,一把吻到她脸上去。 “怎么拿妈妈的脸来作揩嘴布? ” “妈,我从没有想过一个整天整夜搓麻将为生的母亲,仍有这个胸襟与智慧。” “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别人的言行之不当,于此可见一斑。他日你要承受的外头 风雪,究其原因,亦不过于此,你有心理准备之余,要心里头放亮一点,自然会逢凶化 吉。” 恩爱人家的誓言,总是生生世世为夫妇。我呢,但愿来生仍是母亲的女儿。 回到章氏去,一切如常。 也许暴风雨的前夕,额外的平静。 自我离去后,章氏没有太大的改动,很多老规矩仍在。当我召开了业务会议后,更 发现我从前要推行的业务计划,竟没有因我的离职而中止,反而在密切推行。 同事们告诉我: “是章先生嘱咐,照原来的动议,切实推行的。” 心头真是一阵快慰。 我忽然想起了在顺风时联络了那位洋行家,可以拿到特惠的欧陆酒店价钱的。于是 立即草拟了一封信,向对方解释前因后果,希望能得到谅解,仍将优惠特价给予我们。 信草拟了,立即传真出去。 一旦有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在身,日子就过得很快。 这晚,德鉴跟我在家里头吃饭,细意地欣赏母亲的几味捻手好菜。饭后,母亲是借 故到楼下C 座去搓麻将,好让我们自成天地。 德鉴说: “你母亲难得的通情达理。”’ 我白他一眼说; “女儿不长进,那就只好如此了。” “楚翘,”德鉴稍停,那对明亮的眼睛闪烁着肯定的光彩,令人突然的感觉到这男 人有一份难言的可爱: “言出必行,我已向浩铃交代了。” 我微微打一个冷战,随即问: “反应怎么样?” “她出奇地冷静,只说,早晚要发生的事,她已有预感!” “预感我会回来还是什么的? ” 章德鉴看我的眼神变得很温柔,他说: “奇怪不奇怪.她告诉我,自己的预感来自婚前那段我们三个人曾相处的日子! ” 我也不无骇异。 “浩铃说: 是当局者迷而已,她看得出我们之间的情意。她甚至说,她意识到我为 什么娶她。” 我还没有在这问题上追究呢!于是赶忙问: “你是为什么娶她的?” “为你!” “嘿!笑话不笑话?” “千真万确之事! 当时,你那婚讯有如一大盆冰,突然的,毫不容情地淋熄了我心 上日积月累的爱情火焰,那股失望所造成的震撼力,我承受不了,随便向身旁抓一个对 象,予以宣泄,平衡身心的虚耗。” 我没有答。 自愿选择百分之一百相信章德鉴的说话。 事以至此,且自己知自己事,我若对他的说话起疑,只有自寻烦恼。 “那时候,麦浩铃仍因着家里头的关系,跟我有联系,她似乎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之 内出现,而又不用我费心费力,就水到渠成。” “她喜欢你?”我问。 “最底限度不讨厌。且,我有一点点的怀疑,她下意识对你采取报复行动。你们的 嫌隙早种于我们把麦家的这盘旅游生意买进来之时,浩铃如果正如她所说的,老早看得 出我俩之间的微妙感情瓜葛,她乘机捷足先登,也是有可能的。” 我望章德鉴一眼,心内暗暗叹一句。 也只不过是比平常男人的质素好那么一点点,就成了抢手货。为什么? 未必是社会 上女多男少,大有可能是现社会里头的女人过于在工作岗位上疲态毕现而不自知。故而 寻归宿之心刹那间热炽所致! “人海江湖的风浪,来自暗涌的不知凡几?人往往无法知道在什么时候,为着什么 事而开罪了何人。结果呢,在如干年后,需要兵戊相见。”我叹气? “已经到背城一战的时候了?” 对我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对章德鉴呢? “德鉴,你不会后悔?” “我会,后悔不早早鼓起勇气表白心迹。我以往是太注情于事业,太自以为你是章 氏的一部分,太认定我们不可分割,好比年轻人以为有大把机会与大把时间孝顺老人家, 谁知后者说去便去,一失良机而成千古恨事!” “有没有谈到条件?” “还没有。” “就这样子拖下去?” “我想不会吧! 事情早晚会获得解决。” 情势的进展,并不如我和德鉴想象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