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我对麦浩铃说:“我们之间,一去一留,已成定局,对不对? ” “对极了。”对方很舒畅地靠着椅背对我说,完全有备而战。“我们一相识,就注 定有这个结果。” 我不能看轻这个女人。或者说,今日的女人都不能再被看轻了,大家都非常努力地 武装自己,抵御外侮。 我问: “谁去谁留,你心中已有主意? ” “不。”麦浩铃答:“权操于谁? 你是聪明人,不言而喻。” 一针见血。 “阮楚翘,这场仗,一开始就不是谁胜谁败的问题。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之间只有 谁个是输少赢多,或赢少输多而已。针如有两头利的话,那管针一定是男人拥有。” 我战栗,静听着麦浩铃的说话。 “不管我对章德鉴的感情如何,二人世界出现第三者,是我没有面子的一回事。我 们的情况相当特别,我更不能忍受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待遇。当时,你要另嫁, 章德鉴伤痛的心,嘱我轻怜爱抚,如今你回来,就大脚把我踢开,天下间有这种事? 如 果你们认为麦浩铃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话,那就是你们看走了眼了。基本上说, 任何人都不可以,除非他完全没有条件和资格抵抗! ” 我是心悦诚服。 “我争取利益,让你,甚而章德鉴得着教训,只是取回公道。也让男人知道,不要 以为他们的婚外情是可以随便闹的,凡事必须付出代价。 “男人可以赢,因为女人毕竟容易疲累宣降,但我不要他们赢得太多。我也不要自 己输得太惨。” 三个人之中,输得最惨的人怕是我吧! 就算章德鉴浓情厚义至双手奉送江山,从此之后,跟我长相厮守,那份害他一无所 有的压力,必然有效地威胁着我们的生活与相处,完全不可以往乐观一方面想。 由着现今的情势持续下去,我的能耐实在太有限了。 正如麦浩铃对我说的那最后的一番话: “在我名下的版图之内,你要肯抹下脸,继续支撑下去,请随便。于此,我比你从 容得多,德鉴怕是最欢迎这个结果的人了。他可以同时保住了江山与美人,是男人认定 的至大的福份,甚至生活上一点点的扰攘,也不过最起码要付出的代价。”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领教了。 这晚,德鉴有业务应酬,并没有来我家。 母亲于是把麻将友都招回家来,战个通宵达旦。 太多的困扰,令我无法成眠,那种猪八戒照镜子,两面都不是人的感觉实在恐怖。 我甚至乎怕独自在房中,无人相伴。于是干脆跑到客厅上,对母亲说: “你不是说好好教我搓麻将的? ” “对呀,你来,我这就做你的军师,指点你的迷津。” 我坐下来,开始把精神集中在牌上。 分明是一盘不错的两番平和牌,母亲却在耳边絮絮不休地指点,硬要我把整整齐齐 的搭子拆得七零八落。 我叫道: “这是什么意思? ” “等会你自然明自。” 如此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似的终于把一手牌都变成了清一色筒子,竟在差不多完 局之前,我自摸了绝章和出了。 开心得我抱住了妈妈。 母亲深情而关注地望我一眼。 然后她说: “两番和了,你又能有多少进帐呢? 做大牌的机会不是常常有的,一旦机缘巧合而 至,就应该抓紧,做个决定性的作为。必须宁为玉碎,不作瓦存。唯其世界上有鸡糊这 回事,我们才不能接受,不应接受。胜而不喜,何苦来哉? ” 我望向母亲的瞳眸深处,发现了一个智慧的宝藏似,于是轻轻答说: “牌局棋局,一如人生,且例由我定,权操于己,对不对? ” 母亲含笑点头。 我即席离座,闯回房去,收拾起简单的行李。 一宿无话,翌日绝早赶回章氏办公室去,嘱秘书给我订了两张即日飞赴温哥华的机 票,且叫信差把其中一张送回家去给母亲。 我则火速把仍要交代的公事做妥当,然后赶赴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