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亿美元的诱饵 在“天上人间”里正快活着的人们,除了酒色,现在又有了新的谈资。 阮大头已经是酒过三巡,红了大脸,红了粗脖子,也红了一对大眼珠儿。这酒 劲儿一上来,就不需以跳舞的幌子来掩饰自己的行为了。阮大头索性用大手直接拉 了龚梅的小手,像是玩笑,像是请教,热情而亲切地提出了问题: “龚行,你帮 我出出主意,这两亿美元如果给你,怎么玩?” 龚梅是个什么没见过的女人?在阮大头的酒兴上。自然没作淑女状收回小手, 她当然怕扫了阮大头的兴。什么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当下中国已经加入WTO 、 金融残酷竞争的形势下,连手都不肯让人摸一下的美女行长,还怎么获得商机和利 润? “存我们五一支行不就行了嘛。”龚梅用特女人的声音说。 她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白里透粉,真就像夏日里绿水中漂浮着的水莲花一般的 娇羞。 谭白虎瞧着阮大头手里的美妙小手,连咽了几口唾液,应和道: “存银行生 息,随时提取,没有风险。” “小文子,你说呢?”阮大头问文才子。 文才子眨着鬼眼,终于做了一条黄花鱼,把自己溜进角落,避开矛盾的中心, 支支吾吾地没表态。 大眼睛小姐争先恐后地开了腔: “炒股票,够坐庄的份儿啦。” 陪文才子的小姐是个单眼皮,也不甘示弱,很在行地反驳。 “美元只能炒B 股。可中国的B 股呀,一丁点儿也不硬,老是挺不起来,没劲儿透啦。” 阮大头听了小姐的话,忍不住会心地坏笑起来。 龚梅没明白阮大头笑什么,一本正经地说: “股市风险大。看准了可以少做 一些。大钱嘛,当然只有存我们五一支行。我不但给您生息,而且,还能给您再派 生出人民币贷款来,让您再用人民币进行二次投资哪。” 阮大头和三位美女外加两个后生又喝了一杯酒,硕大的脑袋仰在沙发柔软的靠 背上,红红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故弄玄虚地开了口: “龚行说得对。两位小姐 说得也不错。” 大眼睛和单眼皮几乎同时说: “感情,甭总以为我们没文化。现在干我们这 一行的,也与时俱进啦,也要大学生啦。我们还有学士学位哩。” 阮大头坐起身。眼睛盯住龚梅,那四射的目光宛如章鱼伸向美食的触角。一副 神秘、贪婪的臭德行: “记得小时候瞅过一个美国电影,叫《百万英镑》。一个 穷人捡到一张百万英镑的支票,这个穷人的命运立马儿就改了。围绕着他,便上演 了一出又一出的闹剧。现在,我的至大投资公司来了两亿美元,我突然感到,我只 当是那个捡钱的穷小子,虽然命运还没发生什么大的变化,可我周围的主儿,早就 开始演闹剧啦。” 龚梅昕阮大头这样说,便心里一沉,开始感到不自在起来。如果换上别人,如 果换上其他场合,心高气傲的她早就会一怒而起,拂袖而去,她才不跟眼前的无耻 男人扯这个哩个愣呢。但是现在,她没有。她不但没发脾气,反而对阮大头越发地 殷勤。为了能让阮大头的两亿美元成为自己支行的现实存款,为了可观的利润,为 了行长的位子,她依然强打着精神,让自己美丽的笑脸继续水莲花一般地开放着。 她趁阮大头起身倒酒之机,赶紧收回了自己的小手。当着谭白虎的面,她当然要尽 量给自己留着行长的尊严;当着三陪女的面,她也要尽量保持着自己职业妇女的气 派。 “我的龚行,我告诉你吧,连我都没想到,这两个亿美元竞能培养出好几个行 长哪。”阮大头突然发觉自己手中那软玉幽香美人手没有了,立刻起身,对龚梅发 动心理攻势,诡秘地起腻道。 “美元还玩出银行干部来了?”龚梅此次倒真的诧异了。 “是呀。”阮大头起身,把大眼睛盯住龚梅,继续起腻,“有一个姓马的,自 称是速发银行的分行行长,说他们银行居然要为我的公司专门成立一家新支行,叫 什么速发银行至大支行。” 一直没吭声的文才子终于说话了: “北京的所有银行几乎都来找过我们。有 几个原来在银行做一般干部的主儿透露说。 只要阮董有一个存款的承诺,就可以被他们的分行任命为支行的一把手。“ “呦,当行长这样容易呀。那我们俩也甭做二三陪小姐,去当行长得了。”两 个三陪女几乎异口同声地嚷嚷起来。 让二三陪女取得了心理优势,让自己颇感自豪的行长位子变得一钱不值,龚梅 很不痛快。她说: “银行是一个高风险、知识密集型的企业,怎么可能这样胡来。” 龚梅不假思索的反驳,一来打击三陪女,继续维护自己职业妇女的尊严,二来 以求自己在对至大投资公司拉存款的问题上尽量占领有利地位。但是,虽然嘴上这 样说,可她晓得:当下中国的银行,金融产品都一样,利率又被中央银行限制得死 死的,怎么竞争? 阮大头似乎瞅出了龚梅的心思,用一只大手拍了拍龚梅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的 秀腿,打气儿一般地说: “当然,干什么事儿都得有个先来后到。五一支行是找 我联系的第一家银行,我当然要和龚行永远地合作下去。” 龚梅也得理不饶人,见缝就插针,阮大头话音未落,她的酒杯已经举起来了: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阮大头连带着文才子也欣然举杯,就在三人酒杯碰响的时候,龚梅突然沉下了 秀气的脸,掷地作金石声: “我们独家合作,绝不反悔。” 阮大头没有犹豫。连声称好: “我本来就没帮助其他银行培养行长的义务嘛。 不过……” 龚梅晓得阮大头要和自己谈价钱了,生怕这个丑陋的男人开口就要出天价,让 自己无力斡旋,正准备巧与周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咚咚 咚”。听这声响,不像是用手敲的,倒像是用脚踹出来的。 谭白虎离门最近,急忙起身,推门一瞧,外面却没有人。 再向外探头张望,只见一个矮小男人的身影正越来越快地逃走,那男人回头的 瞬间,谭白虎发现他戴着一个硕大的白口罩,那口罩几乎遮住了他整个的脸。 “谁?”阮大头问,声音里有几许难以掩饰的惊恐。陆卫国递过来的那个消息, 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心病像一片难以抹去的阴影,压抑得他敏感而多疑。 “没瞧清楚。”谭白虎回答,无意间瞥了一眼美女行长。他发现龚梅此时一脸 的阴沉,悻悻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才的敲门声真的让龚梅心里一沉,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因为,老康已经连 续好几天没打电话了。一刀两断不是老康的风格,藕断丝连、惹是生非才是他诗人 的品质。这种男男女女的场合不正是老康大发醋意的沃土吗?难道老康能老实巴交 地一直呆在家里,不鸡鸣狗盗地跟踪着,找这种机会和场合挟私泄愤一下? 其实,龚梅的感应是对的,老康真的已经来过了。 就在阮大头和龚梅随着《友谊地久天长》的乐曲轻歌曼舞的时候,老康来到了 天上人间歌舞厅的大厅。 “是康先生吧?”大堂的领班小姐主动迎上来,主动叫出了老康的姓氏。 老康现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绝不相信自己送出的几本诗集就可以使自己达 到路人皆知的名人轰动效应,更不可能使自己的知名度一下子就达到让歌舞厅大堂 小姐都能一眼认出的程度。于是,老康诧异地反问: “你咋认识我的?” 小姐回答得很实在,压根儿就与诗集风马牛不相及: “一个先生刚才告诉我 的。” “一位先生?”老康虽然感到了某种心灵深处的失落,但立刻警觉起来。 “您要到最大的房间找您的爱人,对吗”小姐继续问。 老康惊愕了,为啥大堂小姐比自己都清楚自己要来干啥? “这也是那位先生告诉你的?” 小姐含笑点头,算作回答。 “他人呢?” 小姐四处张望,而后诧异地回答: “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可能走开了。” 老康立刻毛骨悚然起来,莫非又是那个陌生人在作祟?他是谁?为啥要帮助自 己捉奸? 老康依然很不情愿地问: “那位先生长得啥样?” 小姐摇摇头,含笑没有说话。 “他让你来带我找人,你居然不知道他长得啥样?”老康惊异起来,转动着一 双外凸的大眼睛审视着这个大堂小姐。 大堂小姐甜甜地笑了: “这位先生怪怪的,总是戴着一个大口罩,我怎么能 看清他的样子?” 当阮大头握着龚梅的小手抛出“两亿美元怎么玩”的把戏时,大堂小姐带领着 老康来到了天上人间最大的KTV 房间门口。 小姐准备敲门,却被老康拦住了。 “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我再叫你。”老康吩咐小姐。 小姐甜甜地笑了,异常职业地说: “先生玩好。” 等小姐走远了,老康才把自己的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里面的动静。他毕竟是个 有教养的文人,是个曾经见过世面的中央银行总行的处长,他不愿意没根没据地闯 进去,让老婆不好做人,让自己自取羞辱。 在门缝里,他听清了阮大头关于《百万英镑》的故事;从门缝挤出的声音中, 他听懂了文才子关于各家银行拍阮大头马屁的小话:透过门缝,他还听出了龚梅为 了拉存款对阮大头的阿谀奉承。只是这细小的门缝无法使他瞧见自己老婆的小手此 时是被一个丑男人握着的。从所有的谈话里,老康明白了,屋内的人在轻歌曼舞之 中谈论的只有一件事:用别人的钱给自己赚钱。 忽然,他不想再进去捉啥奸了。他相信,老婆此行绝对是为了钱,而不是为了 奸。他相信,老婆现在还不至于为了钱而奸。那么,老婆之所以离自己而去,说到 底也还是为了钱,是因为自己没有钱。正像龚梅自己说的:“怕老婆跑呀?有本事, 多挣点钱,你甭让我上班呀。” 他悻悻地离开了房门,心灰意懒地走回大堂。当他留恋地回望老婆依然在里面 歌舞升平的房间时,他瞥见一个戴口罩的男人,在倏忽中,一晃就不见了。 老康仿佛突然明白了啥:这么瞧着,自己是落入别人的圈套了。那个戴口罩的 男人是希望自己与老婆大战一番,让老婆做瘪子、难堪的。他是谁?为啥要这样做? 难道他与老婆还有啥不可告人的旧恨私仇? 在“天上人间”快活够了的人们并没有老康想得那么简单。当一曲《友谊地久 天长》再次响起的时候,在几乎没有光亮的霓虹灯下,大眼睛小姐率先现出了妓女 的原形。她把头贴在谭白虎的肩上,嗲声嗲气地开导道: “老公,要不要到楼上 开个房间?” 此时的谭白虎在心灵上早已不再是处男了。他一下子就晓得了大眼睛小姐的意 思。这意思虽然再次引发了他。但却无法抵消他的囊中羞涩。他装傻充愣道: “我有银行宿舍,住高级宾馆干啥子?” 大眼睛小姐明知道这单生意恐怕要吹,却依然不死心地推销自己的肉体: “银行宿舍人家怎么去嘛。” 谭白虎只得装作啥子也没听见,闭上双眼,最大限度地享受大眼睛小姐给予自 己的最后温馨。 此时的阮大头也没闲着,他把扑散着酒气的大嘴巴几乎贴到龚梅白皙、娇小的 耳朵上,轻声呢喃着: “我早就在楼上开了房,等打发走小孩子们,咱俩再一起 喝酒,成吗?” 龚梅把手扶在阮大头的厚肩上,心里头早就晓得阮大头的鬼心思,也早就有话 儿备着呢。她不卑不亢、有虚有实地应对如流: “老公还在家等着呢。我再怎么 一心扑在事业上,也不能没白天黑夜地连轴转,回去再看老公的脸色吧?而且,明 天一大早,我还要到分行报一笔贷款项目哪。” 阮大头不甘心一个美人儿就这样白白地溜掉,起腻地哄骗道: “晚上,我们 就把存款协议签了嘛。” 龚梅把一只纤细的小手在阮大头的厚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意味深长地说: “谢了。我们来日方长嘛。”等乐曲声刚刚一落,她招呼上谭白虎,竞又风一样轻 盈地飘走了。 失落的阮董懊恼极了,自打他成了像模像样的董事长之后,还没有一个女人放 着一张他准备的大床不肯上呢。无奈的阮董,只好先打发走了晚辈文才子,再悄声 儿地留下了大眼睛和单眼皮两个三陪女。他拉着她们一同上了他早已经为龚梅安排 好了的豪华套间,让这两个有学士学位的妓女陪着自己演练已经千百次演练过的性 爱功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