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有初恋都美妙 在日常工作中忙而不乱、应对如流的龚梅,最近有点烦。 最烦的,要算她那个倒霉的老公康诗人。这个软柿子几天不见就不晓得被什么 东西冻成了冰坨子,竟然一直没到银行来找自己服输认软,也就一下子使自己失去 了与他上演回心转意好戏的机会,继而也失去了光荣回家的台阶。 她没好意思用自己的手机,也没好意思用办公室的坐机往家里打电话,她怕那 老东西通过来电显示发现了自己的电话,继而发觉自己对他这种揪心揪肝的惦记, 反而搞得自己面子上下不来。于是,在临近下班的时候,作为一行之长的她,也像 个刚刚恋爱的小女孩,羞羞怯怯、鬼鬼祟崇地溜下楼来,准备用大街上的公用电话 往家早拨。 营业大厅里正放着轻松的流行音乐,王杰那一曲《回家》,平日里听起来是那 么的迷人,那么的动听,可现在的龚梅听着,却怎么听怎么感觉闹心: “……回 家的感觉就在那不远的前方,占老的歌曲在唱着童年的幻想,走过的世界不管多辽 阔,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龚梅不由自主地嘀咕一句: “还回家的感觉呢?我都快不记得家是什么样了。” 在五一支行的大门口,一个个子不高、豁嘴的小伙子首先映入了她的眼帘。他 似乎要在银行办理什么业务,但是在银行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便又匆匆出去了,像 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让人感觉飘忽不定、鬼鬼祟祟的。更奇怪的是,他出去之后, 又不动窝,站在银行外面的空地上,左顾右盼地四处张望着。 “先生,您需要我帮助吗?”龚梅主动迎上去,见小伙子像刚进城的农民一般, 似乎听不明白自己的话,一副因不解而发愣的样子,又解释道, “我就是银行的 工作人员。” 豁嘴小伙子立刻红了脸,似乎受不了美女的热情,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俺 要存钱,可身份证让俺爹拿走了。俺正候着他呢。” 见豁嘴小伙子一副基涩的样子,龚梅内心的疑虑立刻消失了,她继续关心着自 己的客户: “没带身份证,可以到柜员机上直接存。” 小伙子对办理银行业务也很内行: “老客户成,可俺还没开户呢。” 龚梅只得为豁嘴小侏子提供了她目前可以提供的唯一帮助: “我们快下班了, 但是,你甭急。如果你一定要今天办业务,我和柜员们都可以等着你。” 小伙子支吾着: “您忙,为俺这么一点钱不值当的。” “没关系。只要到我们五一支行来,不管钱多钱少,都是我们的上帝。”龚梅 见豁嘴小伙子一副窘态,仿佛不喜欢与自己多谈,也不好再勉为其难,只得撇下他, 独自离开银行大门,来到了街头的电话亭。 拿起电话听筒的时候龚梅没想到自己的心跳居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 “怦怦 怦”,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自己都能听到。 这是怎么了?她对自己诧异极了。她有时候简直不明白自己,更不晓得老康。 曾经是那样一见钟情、如胶似漆的一对,现在怎么就越来越难以融合,有时简直就 像水火不相容一般了呢? 她终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一直是长音,通了,却没人接。 龚梅一惊: “老康居然不在家。” 龚梅等待了片刻,再次拨通了她异常熟悉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电话依然是长音,老康依然没接。 龚梅的内心,有如涨潮的大海翻滚起波澜。她又拨通了老康的手机,依然是几 个长音,依然没人接。龚梅的心头不由得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他真的有 了什么变故?” 不论与老康怎么如火如荼地吵闹,可她与老康的相识与初恋,在她的内心世界 里,却一直有着玫瑰的色彩,那温馨的回忆像安徒生的童话一般浪漫、美丽。其实, 在与老康相爱之前,龚梅早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在她家乡的那个江南小城里, 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段美丽的故事: 在银行一个小小的储蓄所,本来是门可罗雀的,可最近却经常来一些不办业务 的人。这些人有学生、有战士,有男、有女,他们三五成群悄悄地来,对柜台里一 个年轻的女营业员瞥上几眼之后,便又唧唧喳喳莫名其妙地走掉。 这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就是龚梅。当初,储蓄所的人,包括龚梅自己都不晓得这 是怎么回事。有一天,两个质朴的小战士贸然来访,终于揭开了这个谜底。 那天一早,窗明几净的营业大厅空无一人。忽然,门开了,两个小战士学着天 安门国旗班战士的英姿,极威武雄壮地正步走了进来。小小储蓄所的人员哪里见过 这般阵势,都以为储蓄所出了什么案子,全被惊得大眼瞪小眼,只顾面面相觑。 两个小战士目不斜视地正步行进到营业柜台前,立刻啪地来了一个立定,之后, 一个小战士目不斜视、声音洪亮地大声询问: “哪一位是龚梅同志?” 储蓄所全体人员都把目光投向了同样不知所措的龚梅,大家连同龚梅自己都不 晓得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好。我就是。”龚梅本能地站起身,已经窘迫地红了俊俏的小验蛋儿。 另一个战士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一本正经地放在龚梅面前的柜台上,对惊 慌失措的龚梅行注目礼,而后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首长的信。” “首长?给我信?”龚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他要我亲手交给你。”战士依然慷慨激昂。 龚梅依然尴尬,可储蓄所的其他员工已经释然,开始唧喳着议论起来。龚梅万 般无奈,只得收了信。 两个战士见信已送出,立刻啪的一声,来了一个极为规范的向后转,正步出门。 在大家的盯视下,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龚梅立刻打开了信。旁边站着一位大 姐,姓刘,原来一直与龚梅同住一问单身公寓,是刚刚结婚、成家的过来人,也把 头伸过来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天性调皮的龚梅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这一笑,把大家笑了个不 知所措。那位刘大姐看了信,也忍不住笑了。她一边笑一边念道: “美女同志: 本人化装过多次,观察过你多次。你的确是咱们这座城市里最漂亮的女孩儿。今天, 我心里的话,不能不说了。我是一位营级干部,按照我军规定,是可以结婚的……” 于是,从此以后,龚梅的美貌与绯闻便把整个小城市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别人无端的爱火,把龚梅烧得难以工作。于是,害怕被不断骚扰的龚梅,经银 行领导斡旋,很快便接受了一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大男孩一般的爱,而这个大男孩的 爸爸就是这个小城市的最高领导者。但是,当时的龚梅却没在任何时候向康处长提 起过她的男朋友,更没有提起过她未来的市长公公。如果当时她提起了这些,她不 晓得康处长还敢不敢继续追求自己。追求自己的决心和热情还能不能这样的大? 龚梅甜美的回忆像让自己的心在严冬里沐浴了一次春天的暖风,此时此刻,她 对老康的惦念越发强烈了。她情不自禁地想:看在美好往事的面子上,就别跟老东 西怄这个气了。不成呀,自己就主动一次,回家看看老东西算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至大投资公司的文才子打过来的,寒暄过后,文 才子问: “龚行,您现在方便吗?” “什么事?你说。”由于至大投资公司存款的事情还没落实,龚梅也正准备主 动上门找那个阮大头呢。 “请董事长和您直接谈。”文才子说罢,把电话交给了阮大头。立刻,阮大头 雷鸣般的笑声从话筒里传过来。 龚梅赶紧把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等阮大头笑声过了。 她才蹙着细眉,做出热情的腔调说: “阮董又有什么大进项吧?笑得真开心 哪。” “没影儿的事儿,没影儿的事儿。”阮大头洪钟一般的声音传过来,“你龚行 不肯多给我利息,我哪里会有什么大进项嘛。” 对于龚梅来说,为拉这笔存款,把中央银行规定的最高利息和五一支行的全部 业务招待费都给了阮大头她都愿意。龚梅心里有很明白的一笔账:这两亿美元一来, 她所领导下的五一支行连新存带旧存,按照人民币口径计算,存款余额就可以高达 三十八个亿,成为五一银行全系统业绩最好的支行,随之而来的鲜花、掌声、经济 利益不可胜数。 但是,做生意有如打仗,真刀真枪,没有半点含糊:做生意更有如打太极拳, 要一张一弛,千万急不得,要在这无形的一招一式中,达到双方利益的最佳平衡点。 于是,龚梅为了自己心中美好的蓝图得以实现,不紧不慢地嗲声说: “哟,阮董 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靠利息活着。我看,还是美元放我这儿,我再贷人民币给您。” “龚行,你真是会算计。”阮大头话语热情,但是,他没有提及那两亿美元其 实早已经由美商全部兑换成人民币的事情,故意逗美女行长寻开心, “我美元存 过去了,你给的利息低;我再办美元质押贷款,你要的利息又高,合着你不但两头 赚钱,而且还两头算业绩呀。” 龚梅笑了,轻声细语道: “阮董,您一定读过《资本论》。 您是产业资本,我是金融资本,我的利润就是从你那里分的。 站在您的角度看,您除了让我少分一丁点儿钱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要多投资, 企业多赚钱才行哦。“ “成成成。我没你会理论。今儿晚上,咱俩还在‘天上人间’谈,怎么样?” 阮大头虽然有意克制着自己内心那难以抑制的不怀好意,但是,怎奈曹操永远也成 为不了刘玄德,他的话音里依然不自觉地带出了宣泄不尽的淫荡的味道。 龚梅晚上已经安排了与一家房地产商会面,又无法回绝。 而且她早对阮大头的不怀好意留着一手,哪里肯轻易中阮大头晚上容易实施的 食色之计,便转移视线地建议道: “我一贷,就给您十个亿的人民币,您怎么也 得让我到您公司里遛遛吧。” 对面的阮大头像是突然受到了启发,豁然开朗地一拍桌子,叫道: “龚行说 得对,我早就该请你到野鸭湖瞅瞅啦。” 龚梅赶紧顺坡下驴: “是呀,我也早想看看阮董的生态农业项目啦。” 阮大头不知自己已经中了龚梅的第三十六计,不但不知不觉地放弃了今晚“天 上人间”的约会,而且还爽朗地大叫道:“好,一言‘为定,我立马儿让小文子重 新安排。我这野鸭湖里,有鹤,有狗,都是我养殖的优良品种。保你瞅,还保你撮 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