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帝的报复 阮大头白打在野鸭湖做了瘪子回来,就一直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 佛成了一个被侮辱与被迫害的妙龄处女一样,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谭白虎那支冷冰冰的手枪就仿佛顶在他的脑壳上:只要心里 刚一静下来,他的耳畔就立刻回响起龚梅阴阳怪气的声音:“签吧,否则谭白虎真 要把游戏进行到底了。” 当时在野鸭湖的宾馆里,阮大头怎么听怎么觉得龚梅的话足为了自己好,现在 怎么想怎么就感觉龚梅是与谭白虎沆瀣一气。跟自己玩了一回黑吃黑的把戏。 现在,不管自己的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他的脑海里,总是不断浮现着自己最 不堪回首、最令自己汗颜的那一幕: 谭白虎把手枪顶在自己的脑袋上,一对细小的眼睛放着恶狼一样的绿光,恶狠 狠地一言不发;龚梅则像获得了新生的受难者一般,立刻从老板桌上一骨碌爬起来, 故作惊异地大叫:“小谭,怎么是你?” 谭白虎始终一言不发,不断地咬牙切齿,只顾把手枪顶住阮大头的脑壳恶狠狠 地逼着他向后退,冉向后退,直把他逼得屁股倚到了墙,大手按到了那份存款协议, 再无路可退为止。 此时,龚梅原本尴尬、羞涩的脸,忽然放射出了异常灿烂的光,她似乎如梦方 醒了,仿佛终于找到了让他老老实实、乖乖签订存款协议的良机。于是,她叫出了 那句不断在他阮大头耳边萦绕的话: “签吧,否则谭白虎真要把游戏进行到底了。” “把游戏进行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不是分明想要谭白虎开枪吗?唉,真 是富贵荣华出厩人哪。想当年在东欧市场叱咤风云的阮大头,什么时候怕过死?又 什么时候向别人服过输?可现在的阮大头却当着一个自己没玩到手的美女之面,面 对着谭白虎这么一个操蛋的外地打工仔的手枪,就低头认栽了。自己不但乖乖地签 了字、盖了章,而且还与谭白虎私下里定了攻守同盟:谭白虎不向外说他阮大头强 奸未遂之事,阮大头也不向公安局反映谭白虎手里有一支枪。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他阮大头的奇耻大辱吗? 经过几天几宿的辗转反侧,阮大头的脑子终于朽木发了芽,他突然想明白了: 其实五一支行的人,要说老子强奸未遂,根本没门儿。因为,没一丁点儿物证。而 自己要说谭白虎手里有一支枪,却证据确凿,一抓一个准。 枪?谭白虎竟然有枪。他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虽然当过银行保安,也不应该 有手枪?就凭这一把手枪,虽然不一定能把五一支行的一伙人一水儿地污蔑成具有 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至少也可以把谭白虎治上一个私藏枪械罪。 一个清晰的报复计划终于在阮大头的大脑袋里形成了。他从卧室的夫床上突然 翻身下地,抓起了一连几天都没好意思打开的手机。 阮大头拿起手机,义踅摸出电话本,翻来覆去地查找陆卫国的电话,可一时却 怎么踅摸电踅摸不着了。是呀,他阮大头压根儿就没想主动和小警察陆卫过再发生 什么联系。 突然,阮大头的手机响了。他刚不耐烦地“喂”了一声,就突然大喜过望地叫 起来:“陆卫国?怎么是你?我正要踅摸你呢。” 电话里的陆卫国听说几个月见不着一回面的老同学要找自己,自然不信: “得得得,我的哥哥哎。您现在能接我的电话,我就念‘阿弥陀佛’啦。” 阮大头听陆卫国说找自己有事儿,心里立刻一亮,他高兴了:这不等于自个儿 在给老同学面子的时候,就把自个儿的事儿带手儿办了嘛。阮大头这么一想,几天 来的颓唐立刻化为乌有,他强迫自己把精神振作起来,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问陆卫 国: “老弟,不会是分局又有人来调查我了吧?” 陆卫国很认真地回答: “最近倒没有。恐怕是他们往更高层次上调查去了。” 阮大头一连咽了几次口水,而后才镇定精神,说了一句空洞的老话: “我是 脚正不怕鞋歪。” 陆卫国敷衍道: “那好,那好。” “今儿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 “得得得,吩咐咱可不敢。谁让您是大企业家,我是小警察,您是大人物,我 是小角色来着。” 阮大头没心思跟陆卫国逗闷子,他还指望着这个发小帮着自己重新做人哪。于 是,他急不可耐地问陆卫国: “快说,什么事儿?” “我老婆下岗之后,你不是帮着在梦幻支公司踅摸了一份卖保险的工作吗?可 她们的……” 此时的阮大头,脑筋很灵,立刻又明白了,一拍胸脯,再大大咧咧地说: “一准儿是让我买保险?好事呀。明儿让弟妹来吧,我买她几万块钱的……” 陆卫国一听,反而更焦急起来: “哥哥哎,我今儿不是麻烦您这事儿。” 阮大头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闹 不明白这个发小现在的来意。 陆卫国趁阮大头没打岔,赶紧说: “我老婆他们公司有个女经理,叫齐美丽。 齐美丽有个老公叫任博雅。任博雅在速发银行至大支行当行长,他听说你有两亿美 元,就想从你这儿拉存款,让我来给穿个线。” 阮大头一听陆卫国是帮助任博雅拉存款来的,立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垂头 丧气的,话都懒得说了。但是,他为了重新做人的大目标,只得深深地叹口气,没 好气儿地牢骚道:“看看,连你都出面为这两亿美元找下家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 我还怕谁他妈的调查?唉,现在这银行都成神经病了。原来是我上赶着求他们,他 们是爷爷。现在他们却又蚊子一样叮着我,他们成了孙子。” 电话里的陆卫国听阮大头这么说,立刻不高兴了: “瞧瞧瞧,刚才还说要踅 摸我呢。我说你是玩虚的,还不承认。现在我还没求你哪,刚说给人家搭个桥,你 就翻脸了不是。” 陆卫国的话立刻又让阮大头明白了自己眼前的处境,于是,就含糊道: “我 那两亿美元,早就签给五一支行啦。不过,老弟你出面了,我……” 陆卫国一听阮大头吐了活口,仿佛已经瞧见了自家老婆灿烂的脸,立刻高兴了 : “我的哥哥哎,您这就够意思啦。我不完成齐美丽交办的任务,我老婆她就不 让我上床呀。” 阮大头听陆卫国这么老实巴交地说了实话,实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学 着妓女的手段驾驭老公的主儿。他一时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和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 竞哈哈大笑起来。 等笑得没一点儿力气了,他的大脑才又回到了现实。他重新阴沉下大脸,转了 转大眼珠子,神秘地小声说: “老弟,今儿我要报个案。” 陆卫国虽然不经意问泄露了自己怕老婆的隐私,但见大款发小笑得如此开心, 自己也就一直是兴高采烈的,突然听阮大头这么一说,赶忙接茬儿: “哥哥哎, 您可甭吓唬我。” “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儿。是板儿上钉钉儿的事儿。”阮大头大眼睛里凶光毕现, “五一支行有一个叫谭白虎的半彪子,丫挺的居然有一把五四式手枪。” “您没瞧错吧?我们这片儿,可一直没有丢枪记录。” “没跑儿。丫挺的居然把枪顶在我的脑袋上啦。” 陆卫国警惕性非常高,立刻把“枪”与“拉存款”联系起来: “这么说,姓 谭这主儿是用枪逼着你签存款协议的?这可就能比照抢劫罪论处啦。” 陆卫国这一问一说,阮大头倒尴尬起来,他打死也不能承认因为自己强奸未遂 才被谭白虎用枪顶住脑壳的事儿呀。他的脑子在大脑壳里急速地盘算了片刻,之后, 他才结结巴巴地说: “我和丫……都他妈喝醉了。丫跟我装孙子,拿枪和我逗着 玩儿……” 陆卫国立刻严肃起来: “老哥,如果情况属实,事儿可就大了。” 阮大头一愣,没吱声。 陆卫国出主意道: “我瞧,先甭忙着下结论。为了你和你那个姓谭的哥们儿 好,我先把他的枪收了,如果是真枪,咱们再立案。你瞧怎么样?” 阮大头心里虽然对陆卫国的想法不太满意,更不解恨,但是,他的心里也开始 打鼓了:如果自个儿作为知情人正式报了案,一旦谭白虎的枪不是真的,再对自个 儿倒打一耙,不也麻烦吗?于是,他点了点头,跟自己的发小唱起了高调: “成。 如果是真枪。你们就办了姓谭的,一丁点儿也甭客气,我这也算大义灭朋友啦。 “ 陆卫国依然没忘记自己求阮大头的事儿: “存款的事儿,老哥儿您就尽量照 顾一下弟妹吧。” 阮大头的大眼睛里洋溢着阴森与恐怖,喑哑着嗓子说:“老弟,你就一百个放 心,老哥儿我这心里头明白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