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作 身穿黑白色套装的李加芸把冲洗出的几张照片交给廉莲。廉莲注意到她的脖子 上已经不再是粗大的铂金项链,而是一条红绳玉佛了。 李加芸看见廉莲的眼光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还没等她开口发问就滔滔不绝起 来。原来这条项链是那天在灵山寺卜完卦后请高僧亲手开光的,花了三百元,而且 是按高僧要求静放阴置三三得九天净身净手净心之后才亲自开封戴上的,必须戴上 三年。 李加芸直问廉莲项链好不好看,就象平时问她衣服好不好看一样。如果是服装, 她是不用别人回答的,她若穿上不好看,那款服装的设计师也就太失职了。当然项 链应当别论,就象提包和皮鞋也应当别论。 廉莲说这样晶莹剔透的玉佛当然好看了,如果真能保佑你还在乎好不好看吗? 但她内心却是纳闷的:男戴观音女戴佛虽然能男女互补,让男人多些柔和,让女人 多些肚量,但是女人胸前坐着一个大肚皮佛总有点别扭,难道女人就不能再柔和, 男人就不能再大肚量了?尤其是李加芸一身前卫服饰配着那样的佛就有些另类了。 不过李加芸是个衣架子,任何服装上了她的身就会透出别样的韵味,比如别人红配 绿丑得哭,她穿上就能脱俗;有人穿品牌装的效果象地摊货,她穿地摊货的效果象 品牌装。即便这条玉佛项链配上她那有些前卫的黑白装,廉莲也可以理解成圣佛拨 开乌云见日出。 廉莲浏览完那几张个人照说:“不是说过了吗,数码照不用冲洗,用硬盘或传 到网上保存就是,免得占地方。不过你既然送过来了,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就喜欢把照片洗出来看。”李加芸说,“对了,你不是要拍婚纱照吗?啥 时去我表叔那拍?” “我没说去他那吧。我想去一品凰拍。”廉莲说。 “一品凰是抢钱的,在它那里拍五千的婚纱照我表叔三千就能给你搞定!不如 把省出的钱拿来请客呢。”李加芸杏眼圆睁。 “我哥那婚纱照不就是他照的嘛,我看就不怎么样,我嫂子也不满意。”廉莲 说。李加芸是廉莲哥哥的同事,当年就是她说服廉莲的哥哥去表叔那拍婚纱照的。 作为回报,李加芸手头只要有单位的广告业务就送到廉莲这里来,几次交往之后她 们也就成了朋友。 “不能怪我表叔照得不好嘛,要看她的基础好不好了。”李加芸说。 “你敢说我嫂子基础不好!好大胆子!你以为一品凰那些漂亮的新娘都象你这 样天生丽质仙女下凡?你这样的美人胚子乱拍也象明星,他只敢把你当成影楼的形 象代言人,满墙都是你乱飞的媚眼,骗骗象你这样不懂摄影的新人们。”廉莲不客 气地说。 李加芸一听有人说她漂亮就会忍不住笑,“我没说你嫂子基础不好啊,那时表 叔刚创业嘛,技术有限可以理解嘛。多亏你哥嫂对他的支持!现在表叔可是市摄影 家协会副会长,照得比一品凰还漂亮!前段时间店里又请了高级化妆师,风格和以 前又不一样了,你试试看嘛!” “照婚纱照可以试吗?要一举成功,跟结婚一样,谁想来二次呀!”廉莲停顿 了一下又说,“说实话,他那种摄影风格我真的不喜欢,反正说不清理由,有点压 抑的感觉吧,不爽不爽”。 “你是先入为主吧,我看你被一品凰迷了魂,宰了你还要感谢它、还要帮它数 钱似的。我表叔就是以质优价廉把牌子打响的。”李加芸不甘心。 “牌子?那个情缘影楼吗?哦,想起来了,这个牌子就象他那些婚纱样片,少 了一种灵气,感觉俗。对,就是这样,难怪我始终不喜欢它那种风格呢。话说回来, 我还是喜欢照片中的你哈。” “灵气?少来那些虚幻的字眼!一品凰有多高的水平呢?不就是它的面积大些 嘛,还多辆假林肯车吗,那可是你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给赞助的!” “艺术是无价的,精神也是无价的,我就是喜欢一品凰的风格,愿意赞助它...... 如果是你开的影楼呢,我牺牲一下自己可以照顾你生意。幸好是你表叔的影楼,我 就不用作无谓的牺牲了。”廉莲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又问,“你表叔看见我摄的影评 价如何?” “他很忙,对你的片片没兴趣!”李加芸瘪瘪嘴说。 “我很闲,对他的影楼更没兴趣!”廉廉反唇相讥。 “你这个死脑筋,离了你人家生意照样红火。不说这个了,今天来主要是有个 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单位准备升全国级,有些业务可以帮你拉来。” “这话喜欢,这时的你最可爱。”廉莲笑道。她是个脸皮薄的人,不喜欢主动 去找朋友拉业务,喜欢守株待兔地等人送业务,不过现实总在告诉她,那叫妄想。 “你不去表叔那拍婚纱照,本来这个业务就不打算介绍给你的。”李加芸说。 “我哥自然会介绍来的。” “你那哥?他那么老实正直,会介绍给你?你好好反省一下,看他给你介绍过 一回没有?”李加芸不屑地说,“幸好他遇到我这样讲义气的人。” “如果没有他,你还有机会当介绍人吗?自有别人会找上门来。”廉莲说。 李加芸笑了,她理屈辞穷。去年她曾因为忘记通知老总参加一次重要会议差点 被调离办公室,廉莲的哥哥是单位的网络工程师,在他的一再说情下老总才略微消 了气,勉强让她留了下来。单位看在廉工程师的面子上,对李加芸爱往红才妙广告 跑也睁只眼闭只眼。 李加芸见廉莲桌上有一块用牛皮纸简单包装着的KT板,有四开纸大小,把她翻 过来一看才发现是廉莲的参赛作品,背面的登记表上署着她和洪之雄的名字就问: “这究竟是谁设计的?” 廉莲说:“谁的名字在前面谁就是主设计。” 李加芸说:“这么一幅图就要两个人设计呀?” 洪之雄的名字是廉莲主动加上去的,洪这雄知道但没有反对,因为洪之雄看了 她的作品后建议她把印章中的“同意”换成红五星图案,她觉得有道理,这正是她 最拿不稳的地方,洪之雄帮她定夺了。廉莲没说这些,只是说:“一笔一画都是有 讲究的,别以为它是儿童画,乱涂几笔就行。” 这幅名为《质变》的反腐倡廉公益广告是红才妙广告选送的参赛作品之一。作 品的效果图分三块色区:第一色区是白色部分,由红色的“廉”字变形成方方正正 的人形,公章为人头,身体部分所有笔画是粗细一致的横笔与竖笔——象征一个堂 堂正正的廉洁之人;第二色区是黄色部分,一把大锯在“廉”字中间把部分笔画锯 断,笔画产生不同的颜色,铜钱为头,印章滑落到锯柄上,锯柄下有一竖行字“没 有原则,就有质变”——象征在金钱面前放弃原则导致了致命错误;第三色区是灰 色部分,被锯开的笔画按相近的颜色重新组合后成为“腐”字,铜钱为头,印章为 心,成为“寸”上那一点——象征权力被私心占据,廉已质变为腐。 李加芸看了一阵说:“这是啥意思呀?” 公益广告应该通俗易懂,廉莲为李加芸一时的看不懂犯了愁:是设计深奥了点 呢,还是她的理解力差了点?无论如何,她不打算修改了,众口难调,那就符合自 己的口味吧。廉莲把自己的创意思路解释了一下,李加芸恍然大悟了,然后说: “我表叔也参赛了,是幅摄影作品,比这幅作品好懂多了,我一看就明白。这个事 你知道就是了,别告诉别人。” 廉莲估计李加芸表叔也是参加的平面类广告,就问:“他的作品是什么内容呢?” 李加芸说:“四个人冒雨推车上山。我几个字就给你说清了吧,你这作品,我 半天都给别人说不清楚。” 廉莲不服地说:“摄影是现实里存在的嘛,当然好说清了。我这是平面设计, 是融入了创新的思想的,现实生活里根本就没有,好意会不好言传。我看呀,你表 叔主要是靠运气抓镜头,我可是靠头脑搞突破思维。” 李加芸盯着廉莲的双眼看了几秒说:“红不红脸呀,我表叔是国家一级摄影师, 你是国家几级设计师?” 廉莲来气了,也盯着李加芸说:“现在有几个相信那些文凭和职称?有本事就 拿着这作品比试一下看,我不比你表叔差多少!” 廉莲虽然为自己鼓着劲心里还是虚得慌,自己的作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她是没 底的,比不比得赢别人更没底了,这不是作品本身好坏的问题,而是评委就是说不 清的问题,评委的喜恶几乎就能决定一部作品的成败。就好比一篇文章,在一个编 辑面前可能遭遇退稿,在另一个编辑面前可能就会成为精华;也好比廉莲的哥哥平 时千考万考离满分不远,高考一考却离满分很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