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 沧浪水在第二天晚上谈起了这篇日志:“在你面前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不是我本 意,不要当我是李敖。” “批评和赞美都是分档次的,就象别人对我再多的赞美都不及你直指要害的批 评让我印象深刻。”廉莲说。 “关注你博客的人很多,很多人给你留言,你是网络红人了。”沧浪水说。 “礼尚往来而已,因为我常给他们的日志作评论。如果我不评了,没多少人在 乎我的。你不一样,第一篇博就达到我同样的人气,很多人被你的文章折服了。” 廉莲说。 “我是象牙姑娘炒出来的。” “你还会写吗?喜欢读你的文章。” “不会,我不是在网络世界里寻找成就感的人。也没时间写。” “但你写得很好呀。” “我初中就开始发表文章了。很久没有写了,为你才写了这怪怪的一篇。我在 你的空间里转悠,没有发现新内容。” 廉莲知道他喜欢在自己的QQ空间里逗留,说道:“你总想看到我的什么,你的 空间却什么都没有。” “因为你喜欢那样的世界,而我不。我只是喜欢欣赏你的世界,喜欢读文章的 人不一定写过文章。” “真可惜,你没有时间写。我有时就在想,是不是很多优秀作品就是在忙碌中 给磨灭掉了?” “当年我曾立志作一名文学青年文以载道,后来发现绝大多数人没有兴趣、没 有机会看那些文章,即使看了也少受“道”的影响,我不过在那里自言自语。写得 再多再好,也比不上做一件实事更有说服力。” “就算自言自语也可以影响一些人,也打发无聊的时间,比在那里发呆好吧。” “有人用文字骂了别人一辈子,却没有反思他到底做了什么、为别人提了点什 么好建议,就知道怒气在胸一吐为快。” 廉莲明白他在指责有位叫“正气在胸”的博友,他的博客专门向政府部门提意 见,他的评价就是“混帐管理”、“当官无能”、“狗屁部门”,他的建议就是 “让他下台”、“全部抓起来”。廉莲就说:“不挨些骂怎么知道别人怎么在看自 己呢?打是亲,骂是爱,如果别人既不写又不骂了,那就是当他不存在了,那就更 糟了。” “面对一名差生,是打骂侮辱他有效呢,还是鼓励他的进步、为他想办法有效?” “总不能老是对他唱赞歌吧?那他更自以为是了。你在替自己说话。” “人们看到的是政府工作的不足,没有看到背后努力的艰辛。机器运转要充分 磨合才能达到最佳状态,音乐大厅也要使用多年后才有完美音质,大家要做的应该 是在这期间共同调试,而不是相互指责谩骂。” 廉莲想起那天组委会办公室人员的态度说:“站着说话不腰痛,如果你遇到那 些冷漠如霜的办公人员就不会温柔地去调试了,连我这不会骂人的人都想揍人了呢。” 沧浪水发来一个吃惊的表情,然后说:“有的人用放大镜看别人的不足,骂别 人口若悬河,自己的缺点视而不见不会改正。这种人很多,运气好的来到机关给别 人脸色看,运气差的就会看机关人员的脸色。” “你的话让我想起一种说法,人人都在骂腐败,一有机会腐败自己就冲在前面。” 廉莲说,“人就是怪的,责人以严,待己以宽。” “你看博客上的几个人,自己写的文章老气横秋,却在那里嘲笑别人的诗歌不 懂韵律,自古文人多相轻是很可悲的。” “那是一种交流方式。” “打击一个人,文字比语言更有杀伤力,文人的武器可能成为凶器。演艺界的 一种做法他们应该学学,那就是公开场合相互表示欣赏,不一定真心,至少是种尊 重。” “真是个沉重的话题。不过和你聊这些很有趣,让我很费脑子地在想一些问题。” “你就当锻炼思维的小夜曲好了。我们总在这样的夜里说说话,很象小提琴舒 缓地拉着小夜曲,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但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是的。说点轻松的话题吧,你的爱好是什么?” “音乐和电影。我弹得一手好吉它,歌唱得特别好,当年在大学里风光无比, 差点就去当演员了。” “表演专业吗?哪所大学?” “经贸专业,北京一所大学。” “全才!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不过有一首女声英文歌特别好听,但我总是在街 上偶然听见,一直不知道是首什么歌,开始是唱are you go什么的,我在网上也没 搜到。你知道是哪首?” “如果是《斯卡布罗集市》,只能说明你的英语水平难以恭维。” 廉莲在网上找到这首歌并下载,果然是它。她一边听一边回复道:“好佩服你! 这歌名我见过,以为是首普通的乡村音乐,想不到这么个普通的名字却配上这么动 听的歌。” “西方为作品取名讲究朴实无华,我们更爱讲究诗情画意甚至哗众取宠。就象 中文版的《海底总动员》,英文名不过就是那条小丑鱼的名字——尼莫。我喜欢质 朴的名字。” “西方为油画取名就是那种风格,实打实的。中国画取名如果不懂点诗词还不 知所云。” “为了音乐和电影,我大学毕业后就在城里开了家音像店。秘密,我有点控制 不住炫耀了,为我保密。”沧浪水发来一个“嘘”的表情。 “保密?我在大街上喊:沧浪水开了音像店!没有人会想到你,只会当我是疯 子。”廉莲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又说,“你也属于干部曲线经商那类人吧。” “我有亲戚在北京一家音像公司,利用资源,同时解决部分亲友的就业问题, 比安排他们进单位合适,仅此而已。如果我安排几人进机关和企业工作并不算难事。” “欣赏。你有能力也有经济实力,怎么不到北京发展?” “回来工作是为了我的信仰。” “什么信仰?共产主义,还是信佛信教?” “比它们更具体。我的信仰是:建设好家乡。我爱令凰,不愿离开她。你信吗?” “这是信仰吗?我经常做这种类型的标语,打印材料、印刷宣传单里也经常是 这些口号。”廉莲发了个不屑的表情。 “你接触到的建设好家乡是口号,它以个人理想为本质目标和最终目的,顺便 为家乡作贡献,个人属于中心。我说的建设好家乡是信仰,它以家乡的发展为人生 目标,我会为它无怨无悔地放弃个人更多更好的机会和利益,它是以家乡为中心的。 如果没有这个信仰,我会留在北京一个很不错的单位。相信吗,我是学生会主席。” “高山仰止!我自惭形秽!”廉莲倒吸了口凉气,“暂时相信你吧。现在音像 店生意如何?” “要关门大吉了。我试图推广正版原声的音乐和影视,但人们更喜欢盗版和劣 质音质,宁可用十元钱的压缩版去充斥视听。就象人们习惯在线听音乐看电影,其 实音质和感觉差远了,天上地下。” “只怪你的听觉太灵敏了,我听那些音乐感觉没多大差别。电影当然还是正版 碟好,我视觉很灵敏。” “只能说明你没见识过真正的好音乐。看来我们必须终止这个话题了。” “是的,和我聊音乐就象和你聊网络。不过我的书籍和碟子全是正版的,我比 较尊重作者,上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的空间音乐《水中花》是不是太老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之一。有年下夜自习,我独自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这首歌 突然从一个还没打烊的音响店里响起,响亮的歌曲伴我走了好长的路,那音质和歌 词我一生都记得,我觉得它是为我唱响的。现在听,它依然那么优美。别人可能遗 忘它了,但我不会。奇怪的是这首歌的中文版极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下载地址。” 廉莲解释说,心想怎么人们总以歌曲的老旧来衡量它的价值?就象有一回李加芸嘲 笑廉莲那款用了几年的过时手机,李加芸哪管那款手机是汪澈送给廉莲的生日礼物, 也是第一次送给她的“高档”礼物。在李加芸的意识里,手机作为礼物同样是可以 淘汰的,更应该是随着时间升级的。但廉莲更在乎“第一”,再新潮的手机也升级 不到这个“第一”。于是廉莲把手机这个故事也告诉给了沧浪水,并强调说音乐不 能自己的审美观去衡量,它往往承载着很深的记忆。 “是的,我唐突了,只是以普通的角度在欣赏这首老歌。你的手机用了四五年, 我手机就是三年前在廉政公益广告颁奖大赛后中的奖。” “那么巧!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话。我在那天选了个137 号中了傻瓜相机,二 等奖。” “我是一等奖,139 号。” “你也参加了颁奖大会?那可是我差点选上的号。”廉莲说。 “颁奖仪式我没参加,只是临时找人碰巧参加了宴会,139 号是别人送我的, 中了奖人家不要这个奖品,我只好收着了。” “你是真正的获胜者,不参赛的特等奖。” “那两年做什么事都特别顺,有点让我难以置信,现在想来也象天助我也。不 说那个,真想在这空间里看到只为我写的日志。” “改改你的网名,我看着红才妙三个字别扭,我只想和你说话,而不是一个公 司,我不再说了。”沧浪水说。 “好吧,看在我佩服你的份上我放弃一下原则。”廉莲说着把网名改成了“朵 莲”,签名改成了“莲是佛前一朵花”。她想起沧浪水的签名来就说:“你的签名 是——舟轻不觉动,缆急始知牵。它的下句就是——听草遥寻岸,闻香暗识莲。”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选的那么一句。”沧浪水按照廉莲的提示重新打开了 聊天窗口,见廉莲的网名和签名改变了又说:“这个名字很好。你是佛前一朵莲, 我是佛前一棵柳。” “你刚才说差点当上演员,怎么没去当呢?” “如果我长得象孙红蕾或葛优,我会靠实力去征服观众。但我长得太帅,不想 成为偶像派。重要的是,建设家乡不是演出来的,是干出来的。” “有意思。那你是怎么个帅法呢?” “反正走在街上回头率相当高。不说这个话题。” “丑八怪的回头率也高。” “那你就当我是丑八怪。” “不敢。我认为太帅的男人爱自以为是,腹中空空,心肠花花。经研究,这样 的男人老了都还自认为魅力无穷。” “一孔之见。” “得罪了。你很怪也,其它人关心网友的外貌身材,你却炫耀自己的模样,对 我的模样不闻不问。” “你是一株木棉,不必再论你的模样了。漂亮的女人,可人可爱不一定可心。 九寨沟那么漂亮,吸引再多的人,真若让他们在那里安家会有几人呢?” “荒山野岭不但不可心,连可爱可人也没有了,只有可恶。”廉莲说。不过世 人的所谓喜欢,也不过是那么三分钟热度,时间一过也就朝秦暮楚了,就象孔天启 爱李加芸,也象汪澈爱自己。容貌与幸福感、与爱情、与很多东西都没有必然的关 系。 “如果荒山下面有宝藏,不但可心,怕是可抢了。”沧浪水发了一枝玫瑰。 廉莲回了一个抹汗的表情:“难怪政治那么伤身伤心伤人的工作都有那么多人 抢哈!你又让我想起了你的职业,说说可以吧,我一直好奇。”廉莲说。 “看过《沧浪之水》吗?小说。” “听说过,写的是官场的事。我不看长篇小说包括连续剧,不喜欢政治,更不 喜欢政客。而你却象政客一样诡秘。”廉莲说。 “政客,真难听。但愿我能改变你对政客的看法。” “你已经让我改变一点了。感觉你不是那样环境里出来的。” “再恶劣的环境,不意味着就被它俘虏,掌控不了命运,可以掌控灵魂,信仰 就是一盏明灯。也许不久你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 “你象教师,或者象理论研究员。” “你的感觉的确很不灵敏。” “如果你不想说职业那就说点生活,你孩子多大?”廉莲问。 “没有。我的寿命最多不足十年。”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 “我有心脏病,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我为你流下同情的泪。你回家乡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廉莲 知道网络上开玩笑的太多了,这又来了一个。 “病是前年才发现的。你可以不信,如果哪天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不要怪我, 那是我身不由己了。” “我当然不信,你那么年轻,从资料上看你还不到三十岁。”廉莲说。 “二十九日就是我的三十岁生日,能收到你的礼物吗?一句话也行。”沧浪水 说,“我现在如同一位老者,活一年是一年,但我不怕死。” “真可怕。你会收到我的礼物的。” “你的生日是哪天,会收到我的礼物。” “你保你的密,我保我的密。” “明天要去百勤县检查工作,要耽搁几天才能回来了,不要忘了我。” “看来你是领导,但现在人们很反感上级检查。” “不检查很多人更不把工作当回事。” “斗胆问一下。别人会给你红包吗?” “红包不是百勤县的石头随处都有。何况那是正在脱贫的贫困县,你的角度也 不要那么阴暗。” “不好意思,得罪了。” “看来我们也必须终止这个话题,政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肮脏。” “也许吧,希望它是干净的。” -------- 虹桥书吧